趕在皇家下定這一日,謝濟緊趕慢趕地駕着馬車,載着平安進了京,卻被下定的隊伍攔在了門外。
下定之日,殷稷祭告宗廟,親選正副使臣,擇吉時入謝家門。
正使為品德方正兒女雙全的中書令趙倉滿,副使為年前才冊燕王的先皇十七子殷昉。
一為朝中肱骨,一為宗親棟梁,可見選人之用心。
浩浩蕩蕩的下聘隊伍天不亮便自西華門出宮,沿着白虎街繞過小半個京城,趕在吉時前抵達謝家門口,謝父攜家中男丁已然候在門口右側,見天使至,紛紛俯身跪拜。
玉春上前攙扶:“天子有令,特賜二老面聖不跪之權。
”
趙倉滿與殷昉翻身下馬,擡手與謝父道喜:“多年不見,謝老仍如當年,恭賀今日大喜。
”
“同喜,同喜。
”
吉時至,号角起,趙倉滿對謝父點頭示意,随即正發冠,理衣襟,宣讀聖旨,随着他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儀仗隊分列兩側,将身後浩浩蕩蕩的下聘隊伍露了出來。
“朕承天序,欽紹鴻圖,經國之道,正家為本。
夫婦之倫,乾坤之義。
實以相宗祀之敬,協奉養之誠,所資惟重,祗遵祖宗命。
遣使持節,以禮采擇~~~”
謝父率衆人謝恩,玉春接過趙倉滿的差事,開始宣讀下定冊子,雖然朝臣都知道,從謝家抄來的東西,早就被皇帝在三年間陸陸續續都還了回去,可皇家大婚,素來就不隻是結兩姓之好,更關乎到皇家顔面,也是彰顯大周财力的機會。
所以拟定聘禮冊子時,宗正寺和禮部毫不手軟,。
“天子賜——黃金兩百斤,白銀萬兩,玉器二十件......”
随着他的高聲唱和,禁軍擡着大紅箱子,穿過長長的人群,将聘禮流水一般送入謝家。
圍觀百姓們鴉雀無聲,皇帝大婚十分難得,大多數皇帝都在登基前便已經成家,成婚後最多是封後,眼下這般場景,莫說尋常百姓,就是王侯公卿,可能也是第一次見,實在是開了眼界。
玉春的聲音從高亢嘹亮逐漸變得沙啞,連忙換了人繼續宣讀,隻是從早上到晚上,宣旨太監個個累的聲音嘶啞,幾乎連話都說不出來,單子卻還沒有讀完。
最後随行的内侍已經無人可用,燕王索性自己上手,将剩下的單子讀完了。
圍觀的百姓已經換了一茬又一茬,連他們這些看得人都累了,更何況是身處其中,始終秉持禮節的謝父和趙倉滿等人。
等最後一擡聘禮送進家門,幾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
“府中備下薄酒,還請兩位天子使臣賞光。
”
“不敢,不敢。
”
兩人連聲客套,随着謝父入内,卻不過是草草喝了幾杯水酒就作罷,他們還急着回宮複命,複完命還得準備明天的迎親之禮。
謝父體貼的沒有強留,一路将人送出了大門。
謝濟等人走了,才牽着馬車進門。
謝父見他回來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趕不上了。
”
“阿蘊出嫁這樣的大事,我怎麼能耽誤?
”
謝母命人換了酒菜,又将謝蘊和明珠都請了過來,雖說以後還有機會再見,可成了親畢竟不一樣了,這樣的家宴以後不會再有了。
衆人心情都很複雜,說起來也有些奇怪,明明這些年骨肉分離,已經成了習慣,可大約是出嫁這兩個字所包含的東西太多了,讓人高興之餘又控制不住的不舍。
且那不舍迅速發酵,直沖腦門,以至于謝父還沒說話,隻是看了謝蘊一眼,眼眶就紅了。
謝濟看了自家爹一眼,忍不住搖頭:“爹,咱們就在京城,幾步路就見到了。
”
“你知道什麼?
”
謝父悶聲悶氣回答,說話間還抓着袖子抹了把眼睛,謝夫人面露嫌棄,卻還是将帕子遞了過去,謝父雖然難受,但也沒忘給謝夫人一個笑;“還是夫人心疼我。
”
謝濟越發嫌棄,一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就算是自己爹,他也不想看。
他索性舉杯:“知道你喝不得酒,這一杯兄長自己幹了......進了宮也别委屈自己,這皇後不是非當不可,以後不管出什麼事,謝家都會護着你,他要是真敢欺負你,隻要你喊一聲,就是刀山火海,兄長也一定去救你,阿蘊,以後你......”
他嗓音忽然一顫,有些說不下去了,他寶貝着長大的妹妹,明天開始就要住進别人家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