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時候換牙,買的糖不能吃,他便一直收着,壞了也不舍得扔。
眼前浮現出一個小小的孩子,那身影那麼熟悉,可蕭懿眨了幾次眼睛,眼前卻始終像是蒙着一層霧氣,怎麼都看不清楚那孩子的臉。
“起霧了,二姑娘,我們是不是等一等再走?
”
謝淮安出去套了馬車,昨天晚上他們尋了個客棧住了一宿,重新置辦了馬車,打算好了一早就出發,可沒想到大早上就起了霧氣,三丈之外就有些看不清楚。
謝蘊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卻沒言語,而是本能地蜷縮起了身體,在馬車上飽受颠簸之苦時她尚且能什麼都不想,不管是斷骨之痛,還是頻繁湧上來的鮮血,她隻要忍耐就是了,可一旦停下來,感受清晰之後,有些事情就忽略不了了。
比如那呼吸間逐漸明顯的血腥氣,她清楚地感覺到,每喘一口氣,五髒六腑都在顫動。
仿佛這場颠簸,已經讓她的髒器錯了位。
她極力想要适應這份不适,等一口又一口的血湧上來,又被她咽下去之後,那讓人控制不住想蜷縮的難受才終于緩解了兩分。
“不必......莫要耽誤時間......”
聲音雖然不高,可謝淮安還是聽見了,他應了一聲,開始喂馬匹吃草,置辦路上要用的行囊,還抓了幾幅藥。
昨日一到這個鎮子,謝家兄弟便請了大夫來,隻可惜什麼都看不出來,最後隻開了幾幅毫無用處的滋補藥來。
謝蘊不打算吃,但沒有心力和謝淮安解釋,反正到時候吐一回他就什麼都明白了。
“二姑娘,都置辦好了,您起身了嗎?
”
謝蘊深深吸了幾口氣,才将衣裳穿好:“好了。
”
謝淮安這才推門進來,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往外走,謝蘊并沒有提過自己已經瞎了的事情,但這種事情太過明顯,不是她不提别人就發現不了的。
“勞累堂兄了。
”
謝淮安沒能言語,他有些不敢面對現在的謝蘊,誰能想到當初那麼驚才絕豔的二姑娘,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如果當初沒有把她留在龍船上,會不會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他心裡沉甸甸的幾乎喘不上氣來,可攙扶着謝蘊上馬車的手卻十分穩當,謝鳴提前上了車,扶着謝蘊在車廂裡坐了下來。
見過昨天謝蘊被颠簸過的樣子,這次馬車裡足足鋪了七八床厚被子,軟得人都站不穩。
“幾位有心了,多謝。
”
謝蘊颔首道謝,臉頰對着的卻是車壁,幾人都有些難受,紛紛扭開了頭。
三人輪流趕車,謝鳴便先在車廂裡照料謝蘊,見她側卧着身體,一副睡着了的樣子,心裡微微一松,鋪了那麼多床被子還是有用的。
謝淮安在車轅上點了個小爐子,給謝蘊熬那些藥,等晾得差不多的時候便和謝鳴換了班。
“二姑娘,藥熬好了,雖然可能不對症,但都是滋補的東西,喝着不會出錯的,您喝一口吧。
”
謝蘊許久都沒吭聲,謝淮安心裡一慌,連忙擱下碗輕輕推了一下,卻察覺到她全身緊繃,再看得仔細一些才發現她正死死咬着被角,而她身前,已經暈染了一片紅黑的血色。
他臉色大變:‘停車!
’
冰涼的指尖輕輕抓住了他的衣角:“不......不能停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