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稷眼底的血色肉眼可見的蔓延,殷時說什麼?
自己中毒的事謝蘊知道了?
她什麼時候知道的?
“殷時!
我一定會殺了你!
”
他将手中長刀遠遠投擲了出去,殷時卻烏龜一般縮進了車裡,他就知道殷稷會是這個反應,所以他才不肯出去騎馬,這個野種的心思,他太清楚了。
可下一瞬,他就被人硬生生從戰車裡拽了出去,那隻手鐵箍一般,毫不留情,動作間扯動了他的傷口,生生将他疼暈了過去。
楚鎮将他死狗一般扔在馬背上,隔着人群遙遙看向殷稷:“你比這個廢物的确強不少,可他才是正統,他一定會赢。
”
話音落下,他催馬就走:“呼德兄弟率右軍斷後,其餘人随我撤退!
”
殷稷睚眦欲裂,再次搭弓射箭,朝着楚鎮後腰射去,楚鎮不敢躲,怕自己這一讓開,那箭就會要了殷時的命,他反手去接,接住的瞬間兩肩卻是劇痛,他這才反應過來殷稷是三箭齊發,他回頭深深看了一眼,沒顧得上理會傷勢,催馬疾馳。
殷稷再次拉弓,蠻兵的右軍卻也反應了過來,舉起盾牌将人死死護在了身後。
他眼睜睜看着楚鎮消失在了眼前。
“殷時,楚鎮!
”
他狠狠咬牙,鐘青見狀催馬就要去追,卻被殷稷開口攔下。
“窮寇莫追。
”
楚鎮姗姗來遲,臨走前還說了那樣一句話,極像是在激怒他追擊,他不能因為一時之氣就拿兵士的命去賭,當年内戰時,那些禁軍和暗吏是如何擋在他面前維護他的,他始終沒忘。
所以即便他再恨,也不會讓這些人的忠心白費。
“圍剿,這些人一個都别想走!
”
“是!
”
鐘青高喝一聲,掏出令旗朝城樓上揮舞,旗官立即打出旗語,伴随着号角聲,将士們訓練有素地合圍,呼德兄弟原本想要在薄弱處突襲,卻被圍了個正着,又被謝濟追了上來,加上關培,最終一死一傷,被俘虜回了豐州城。
殷時率兵三萬攻城,戰死過半,俘虜六千,回到蠻部的人還不足三分之一。
這是一場大勝,雖然不管是殷稷還是謝濟,對這個結果都不算滿意,豐州城上下卻一片喜氣洋洋,尤其是豐州百姓,他們不認識旁人,卻知道呼德兄弟這兩個怪物,之前就是他們砸過城牆,攻過城門,那兇悍的架勢,就像是山海經中的惡鬼活了一樣。
連孩子聽見他們的名字都不敢再哭。
可現在,皇帝一來竟然就将這對兄弟抓住了,還殺了一個。
皇帝可太厲害了!
故而大軍進城時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熱烈歡迎,一路上都是姑娘的帕子和絹花。
鐘青忍不住感慨:“臣在豐州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見這陣仗。
”
殷稷掃過周遭的百姓,臉上卻并沒有悲喜:“現在高興,太早了。
”
“不早,不早,”鐘青笑起來,“皇上今天這一仗可是打得漂亮,差點就把殷時給殺了。
”
“皇上沒打算殺他吧?
”
謝濟催馬追上來,話雖是詢問,語氣卻是笃定的。
殷稷看了他一眼,雖沒說話,但态度就是默認了。
不隻是因為當年的隐情可能隻有殷時會說實話,還是因為殷時活着,才能拖楚鎮的後退,能讓大周赢得更輕松一些,當然,還有他的解藥。
但最關鍵的還是第二條,殷時和楚鎮不合,這是在他正面對上殷時之後發現的,所以之後明明有機會殺他,他也還是沒有下手。
“他現在活着,的确比死了要好一些。
”
鐘青也不是傻子,和叛軍打了這麼久的交道,他要比所有人都清楚那兩人之間的嫌隙。
他随手接住姑娘扔過來的帕子,見上面繡的花樣很是好看,便舉起來給殷稷看,脂粉香将殷稷從思緒裡拽了回來,他下意識躲了躲:“離遠點。
”
打個仗染了脂粉香,他回頭怎麼和謝蘊解釋啊。
想起謝蘊,他思緒一滞,方才殷時的話再次浮現在了腦海裡――解藥就在我手裡,我讓謝蘊來拿,但她不肯,她就是想你死......
他心口緊了緊,謝蘊......
豐州官員匆忙出來接駕,殷稷擺擺手免了衆人的禮數:“随駕衆人可都進城了?
”
太守連忙應聲,緊張得頭都不敢擡,他原本隻是一個小小的縣吏,是楚鎮叛逃時帶走了豐州官員,鐘青才将他這個小官提上來暫代太守之值,隻是才不配位,他實在是惶恐。
殷稷卻并未察覺,他滿腹都是心事,連接風宴都推了,徑直去了行宮。
豐州常年身處戰亂中,殷稷并沒有對所謂的行宮抱有期望,可到了地方卻發現那裡竟興建得十分奢華,詫異過後他眉頭擰了起來:“誰建的?
”
鐘青知道他誤會了,連忙開口:“皇上息怒,這是逆賊遺留的宅子,聽說原本住的是殷時。
”
若是他,那倒是不奇怪了。
殷稷擡腳進了門,蔡添喜正帶着随行的宮人收拾東西,見他平安回來連忙念着佛迎了上來:“恭賀皇上初戰大捷。
”
殷稷懶得聽這些廢話:“謝蘊呢?
”
“謝姑娘在内室收拾東西呢......”
不等說完,殷稷便擡腳就走,蔡添喜這才察覺到皇帝的臉色有些不對勁,像是要發火的樣子,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