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臉頰埋進枕頭裡,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
模糊間有腳步聲響起,她以為是秀秀,掙紮着想開口诓騙她,說上完藥了。
可這副虛弱的身體撐不住她長時間的清醒,不管她願意不願意,總是會忽然間就睡過去,再加上之前喝的藥裡有安神的東西,便讓她越發撐不住,話都到了嘴邊,卻怎麼都張不開嘴。
她無可奈何,隻能屈服,眼前逐漸黑了下去。
腳步聲卻越來越近,然後一隻手熟練地解開了她小腹上的繃帶,愈合中的傷口出現在眼前。
他垂眼看着,許久都不曾移開視線。
秀秀端着熱水進來,卻隻看了一眼就扭開了頭,雖然已經伺候了這麼久,可她仍舊沒辦法直視這個傷,太吓人了,還有點......
她沒敢将那兩個字說出來,可這種傷勢總是不好看的,血肉交雜在一起,紅的黑的,讓人分不清什麼是什麼,再加上淡黃色的薄痂......
秀秀忍不住一個激靈,手裡的熱水也跟着一晃,險些灑出來,她連忙端穩,聲音壓得極低:“皇上,熱水來了。
”
殷稷沒開口,目光仍舊落在那傷口上,隻輕輕擡了擡下巴。
秀秀會意,将水盆放在了殷稷手邊,直起身來的時候殷稷剛好在床邊坐了下來,高度交錯間,她看見了對方的神情,那是滿滿的疼惜。
她有短暫的怔愣,回神的時候,殷稷已經擰幹淨了帕子,動作極其輕柔仔細地給謝蘊清理傷口,然後上藥,包紮,手法熟練的仿佛已經做了千百遍。
如果這舉動在醫官身上,誰都不會覺得奇怪,可這個人偏偏是皇帝。
然而就算如此,秀秀臉上也沒有絲毫異樣,因為這情形她已經看過數不清多少遍了。
她剛被傳召到上林苑的時候,還不知道這裡遇刺的事,正純粹地為能出宮而高興,可直到進了營地,看見了整裝戒備的禁軍,以及禁軍手裡那泛着寒光的兵器,她才察覺到不對。
後來蔡添喜來了,告訴她說謝蘊受傷了,很厲害,需要她留下來照顧。
秀秀聽完了事情起因,吓得臉色發白,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見謝蘊,可一進營帳的門她就不敢亂動了,因為殷稷就坐在床邊。
她不敢再往前,連忙跪了下去:“皇,皇上......”
坐在床邊的人毫無反應,秀秀有些不知道怎麼辦,偷偷擡頭看了一眼,就見對方正目不轉睛地看着床上的人,仿佛完全沒意識到營帳裡多了個人。
直到蔡添喜走過去,在他耳邊輕輕呼喚了幾聲,他才扭頭看過來,臉色卻吓了秀秀一跳,不是說受傷的是謝蘊嗎?
怎麼皇上的臉色也像病入膏肓的?
她不敢再看,謙卑地低下了頭。
“謝蘊受傷了,”殷稷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朕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照顧她。
”
秀秀連忙應聲,她當時以為殷稷這麼吩咐是顧不上謝蘊了,卻沒想到最後沒做什麼的反而是她。
清洗身體,喂藥,換藥,包紮傷口,照顧傷患該做的事情,幾乎都被殷稷做了,那時候朝裡朝外正鬧得厲害,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能看見的就是殷稷的臉色一天比一天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