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春狠狠吞了下口水,他仍舊恐懼得厲害,可也清楚,從被蔡添喜挑中成為徒弟的那一刻,他和皇帝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即便他什麼都不做,若是蕭窦兩家功成,他也難逃一死。
而此番他若是辦好了差事,那就是立下了大功,他一個斷了根的人不求日後飛黃騰達,隻要皇上能多惦念他幾分,讓他安穩地過完這輩子,就是恩典了。
“姑姑放心,奴才一定辦得好。
”
他匆匆出了乾元宮,按照謝蘊說的法子,借皇帝之名讓人往長信宮送了一盒三年的大紅袍。
殷稷并不知道太後的喜好,他對旁人懶得用太多心思,這茶葉還是前些年謝蘊命人搜羅的,一直收在殷稷的私庫裡。
她掌宮的那幾年,是一日都不曾閑着,上至太後,下至宮人,連帶朝臣命婦的喜好,她都一一掌握得清楚,年節賞賜,更是從未出過纰漏。
玉春起初也沒察覺到這位姑姑如何能幹,直到後妃入宮,這掌宮權換了人,宮内諸多事情亂成一團,他才有了對比。
茶葉送出去後,他滿懷忐忑地去了禦茶坊,他不敢讓人看出來自己在等人,可心裡着實沒底,唯恐該來的人不來。
然而一刻鐘後,一道清脆的女聲就響了起來:“玉春公公也在啊?
太後新得了皇上送的大紅袍,說這頂好的茶葉需得頂好的水來配,公公說什麼水好?
”
禦茶坊裡的情形謝蘊雖不清楚,可卻能猜到個大概,關于姚黃此人,起初她在長信宮籌辦年節的時候便與她有過交集,當時隻覺這丫頭有自己的盤算和想法,是個能幹的。
後來才知曉她曾飽受秦嬷嬷欺壓,連母親的遺物都被搜刮了去,她便在收拾秦嬷嬷的時候賣了個人情給她,那丫頭倒是很懂投桃報李,先前青鳥去幽微殿找她尋仇的時候,便狠狠幫了她一把。
這樣有心思有膽量的丫頭,若能扶持起來,必會是一個很好的幫手。
謝蘊現在就想給她這麼一個機會。
隻是事情畢竟有風險,姚黃大約要好生思量一番才能給玉春回複,她不着急,知道天色還早,便靠在床榻上閉上了眼睛。
雖然一宿沒睡,可這一覺她卻睡得并不安穩,忽而是内侍手持聖旨疾言厲色的叱罵;忽而又是陰森牢房裡那穿梭而過的鼠蟲;忽而又是刑具落下時兄長護在她身前的高大影子。
她不安的皺緊眉頭,身體無意識地蜷縮了起來,溫熱的胸膛忽然貼上來,不同于睡夢中兄長給她的感覺,可仍舊是心安卻熟悉的氣息,夢中的陰霾逐漸被驅散,她在層層白霧裡看見了一扇屏風,那屏風十分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直到轟的一聲巨響,屏風倒地,周遭也跟着嘈雜起來。
她微微一愣,這是......謝家的摘星宴?
她驟然回頭,本該被屏風阻隔在另一側的衆學子們豁然出現在眼前,擠擠挨挨的那麼多人,可她眼裡卻隻進去了一個。
“謝蘊,醒醒。
”
殷稷的聲音透過重重夢境,将謝蘊的思緒拽了出來,她有些貪戀那夢境,好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睛。
然而夢裡還能看見人,此時眼前卻是一片漆黑。
她有些失望,在殷稷心口蹭了蹭試圖再回夢裡去,殷稷有所察覺,擡手揉了揉她的發髻:“是我不好,擾了你的清夢,夢見了什麼?
”
還能是什麼,自然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