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偏殿的時候,謝蘊又睡了過去,殷稷将她擺成什麼樣子她便躺成了什麼樣子。
殷稷撥弄了兩下她的手指,又戳了戳她腦門,見她仍舊睡得安穩,眼底的興緻逐漸散了,他垂眼靜靜看着床上的人許久,才再次擡手附上她的額頭,然後順着眉骨往下,慢慢落在她臉側。
謝蘊,阿蘊......
“皇上,”蔡添喜刻意壓低的聲音從門口傳過來,“您該去官宴了,馬上就到時辰了。
”
殷稷驟然收回手,自床榻上站了起來:“知道了。
”
前朝的官宴在崇明宮,自乾元宮過去少說也得一刻鐘,雖然皇帝遲到片刻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他畢竟根基未穩。
“找個人照料她,别在大年底下鬧出晦氣來。
”
蔡添喜連忙應聲,出門前喊了德春來吩咐了兩句,這才匆匆追上殷稷往崇明宮去。
官宴說是宴,可朝臣間的鈎心鬥角卻絲毫都沒收斂,以四大世家各自為首的朝臣們泾渭分明,清流一派人少得可憐,殷稷臉色不變,眼底情緒卻晦澀不明。
隐忍三年,明年春闱,就是他收攏皇權的開始。
大周自先帝時起,世家越發昌盛,壟斷人才為家族所用,尋常寒門子弟連個正經的教書先生都難尋,而國子監更是天塹,是這些人連門都摸不到的地方。
科舉一路,也從原本的通天梯變成了獨木橋,能過橋的都是世家子弟。
為了能獲得名額入京科考,有學之士不得不投身世家家學,頂着各家名号投身官場,可這般一來,就是一輩子洗不掉的标簽。
這情形,真是想想就讓人不痛快啊。
殷稷慢悠悠給自己斟了杯酒,一仰頭就見祁硯端着酒杯過來了,眼看着他要行禮,殷稷一擡下巴:“免了,春闱的章程可有了?
”
祁硯側頭看着宛如群魔亂舞的官宴場面不自覺握緊了酒杯:“是,臣已經寫好了折子,隻是此舉如同挑釁世家,雖然他們一向不合,可事關家族前程,說不定他們會放下嫌隙。
”
殷稷輕輕晃了下手裡的酒杯,眼看着波紋自杯口一圈圈漾開,他才露出一個笃定的淺笑來:“無妨,鬧不出大亂子。
”
話音落下,他起身端着酒走到了荀家跟前,荀弼連忙起身見禮:“皇上。
”
殷稷親近地扶住了他的手:“愛卿不必多禮,此次國子監大考,荀家子弟真是讓朕刮目相看,都是荀卿教導有方。
”
荀弼頗有些受寵若驚,可一聽這話又不免驕傲:“皇上謬贊了,都是家中子弟争氣,臣也沒做什麼。
”
殷稷仍舊含笑稱贊了兩句,看得蕭敕滿眼通紅,嫉妒的火苗仿佛要竄出來。
他迫不及待地迎了過去:“皇上,荀家子弟雖然優秀,可這包攬頭三可還是第一回......臣聽說大考前,曾有學子出入夫子院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
殷稷還沒開口,荀弼的臉色先黑了,他冷笑一聲:“我荀家堂堂正正,不懼小人流言中傷。
”
“荀中書說的哪裡話,”蕭敕被罵了一句小人臉色也不大好,“本官也不過是說你荀家子弟用功而已,私下裡還要抓着夫子請教,怎麼,這竟是流言?
”
“你......”
“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