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稷仿佛是沒聽清楚,好一會兒才看過來:“你說誰?
”
“夫人,那位宋夫人來了。
”
殷稷指尖一顫,他随手拿了個什麼東西來翻看,聲音裡是刻意的漫不經心:“她來幹什麼?
”
“不知道,臣剛才操練完從長廊上過,就瞧見她在底下說要上龍船,”他大約是想起了剛才看見的情形,眉頭擰得死緊,嘴角都多了一絲嘲諷,“可這龍船是她想上就能上的嗎?
現在人還被攔在底下呢,我就是來說一聲。
”
殷稷一皺眉,下意識道:“你知道是她,還由着人攔?
”
“那不然呢?
”鐘白睜大眼睛,顯然被诘問得十分不服氣,“她昨天也沒讓咱們進啊。
”
殷稷似乎是被噎住了,好一會才再次開口:“興許是有什麼旁的事情,讓她進來吧。
”
“能有什麼旁的事情?
”鐘白憤憤不平地嘀咕,“不就是從宋家父子哪裡知道您現在是皇帝了,能給她好處了,所以才上趕着來認親了嗎?
這人真是......”
他自以為小聲,可奈何天生嗓門嘹亮,說的話連在外間的謝蘊都聽見了。
“鐘統領快去吧。
”
謝蘊擡腳進門,一開口就打斷了鐘白的嘀咕,宋夫人趕在這時候過來的确容易讓人多想,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說得太過直白。
那位和殷稷畢竟是母子,在昨天之前,殷稷對她還十分敬重,人心不是幾天就能扭轉的,哪怕昨天的事再怎麼傷人,殷稷也不可能對她沒有絲毫期待。
鐘白大約也知道自己那些話很刺耳,順勢閉嘴轉身出去請人了。
殷稷丢開手裡翻看的書,略有幾分苦澀地笑了一聲:“其實不用攔他,我也那麼想。
”
可是,他竟然不覺得難堪和憤怒,這才是讓他覺得悲哀的地方。
“謝蘊,我......”
謝蘊擡腳走過去,彎腰理了理他的衣襟,聲音低緩:“我明白。
”
她明白殷稷的慶幸,也明白他無法宣之于口的複雜心情。
旁人遇見這種事會如鐘白一般憤怒,可殷稷不一樣,他把蕭懿夫人看得太重要了,重要到哪怕被利用他都隻覺得慶幸,慶幸自己還有這樣的價值和籌碼,能把這個抛棄他的人拉回來。
何其悲哀。
“蕭懿夫人喜歡什麼?
我讓廚房備些點心上來吧?
”
“......我不記得她喜歡什麼,我小時候日子拮據,有什麼吃什麼的,她也都是先緊着我吃。
”
那些年,蕭懿夫人是真的對他好,是一個母親所能做到的最好,好到他時常羞愧,懊惱自己年幼時候不懂事,不懂得體貼她才讓她年紀輕輕就病重而亡。
“那我看着置辦吧,做一些蘭陵的特色。
”
“好,”殷稷抓着她的手用力握了握,“辛苦你了。
”
謝蘊安撫得回他一笑,轉身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