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唯有殷稷緩緩收回目光,臉上不見絲毫驚訝。
靖安侯臉色沉了下去:“你早就知道他們會提前到?
怎麼做到的?
”
雖然事情峰回路轉,可殷稷臉上卻并沒有半分得意,他淡淡看着靖安侯:“不是提前,他們本就該這個時候到。
”
靖安侯臉色變幻不定,打從他出現在殷稷面前的時候算起,這還是頭一回露出如此多的情緒,在他一心以為能速戰速決的時候,殷稷的确給了他一個極大的“驚喜”。
“你沒有讓他們去居庸關?
”
“去了,”殷稷擡眼看向正以包圍的姿态将所有守城軍圍困在内的京北營,輕輕吐了口氣,“但沒全去,你當時截殺清明司暗吏的事情給朕提了個醒,你這樣的人,既然一直都藏在蕭窦兩家背後,怎麼會忽然間行事如此嚣張?
仿佛生怕朕不知道邊境軍真的南下了一樣......朕當時就想,會不會這是個餌。
”
所以,第一份送往京北營的密旨,的确是要他們即刻起程去居庸關攔截邊境軍,但那封被攔了下來;而由左校尉送出去的第二封内容則變了,他仍舊命京北營傾巢而出,目的是迷惑靖安侯,讓他以為他們什麼都沒察覺,可行至半路卻會有一半兵士折返,馳援京城。
靖安侯有些無可奈何,如同殷稷所言,他當初那般行事,的确是為了配合那封軍報進一步誤導殷稷,卻沒想到弄巧成拙,反而引起了殷稷的懷疑。
說到底是他太輕敵了,他以為這個在宮外長大的皇帝雖然有些謀算,卻并不懂兵法謀略。
“所以,你之前始終沒有糾正我關于時間的算法,就是為了讓我掉以輕心?
”
殷稷沒言語,算是默認了,靖安侯不好對付,殷稷從一開始就知道,既然如此,他自然不能将所有底牌都透露出去,否則,就算京北營半路折返,他們也可能撐不到那時候。
靖安侯忍不住拍了拍掌心,打從他手握兵權開始,劍鋒所指,刀鋒所向,從無敗績,今天卻在這個被當做棋子的皇帝身上吃了癟,可他看過去的目光卻沒有憤怒,反倒越發贊歎:“皇上真是驚才絕豔,臣佩服。
”
“靖安侯這種時候還有心思閑談,老夫也很佩服。
”
京北營統領吳敬中催馬而來,他雖年過六旬,卻仍舊身材魁梧,精神矍铄,走起路來虎虎生風,仿佛沒看見前面攔路的守城軍一般,手提長槍就這麼大搖大擺的自人群裡穿了過來。
守城軍被他的氣勢震懾,明知道他是敵人,卻無一人敢動手,甚至還往後頭退了兩步,由着他這麼穿過人群走到殷稷面前,單膝跪了下去:“臣京北營吳敬中,救駕來遲,還請皇上恕罪。
”
殷稷連忙将他扶了起來:“來了就好。
”
但凡路上吳敬中有片刻耽擱,今日就再無力回天,這個老将雖一向與朝中所有人疏遠,卻反而因此更可靠了幾分。
京北營已經将守城軍團團圍住,怎麼看都是大局已定,還處在震驚中不敢相信自己真的等來了援軍的保皇黨們此時才算是有了真實感,他們沒有歡呼,沒有慶祝,隻是眼眶瞬間熱燙起來,他們有機會活下來了。
踩着那麼多弟兄的屍身,他們終于有機會活下來了。
與禁軍一比,守城軍的氣氛卻沉默得可怕,明明剛才勝利在望,可不過短短一瞬間,竟然就形勢大變,這可是京北營,駐守皇城的精銳,就連邊境軍在他們面前都沒有勝算,何況他們?
對死亡的恐懼和對生存的絕望交織縱橫,壓抑的人幾乎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