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擡腳靠近,鐘白看見是她将身後的東西藏得更緊,頭搖成了撥浪鼓:“沒做什麼,就是聽說揚州的晚上更熱鬧,就想去見識見識。
”
謝蘊不信。
鐘白雖然不愛計較,可不是真的沒心沒肺,不然也不會偷偷扔了靈位,所以,她不信對方明知道殷稷眼下難過的厲害,還能有心思去玩鬧。
她微微側開一步,看清楚了鐘白藏在身後的東西是什麼,那是一個碩大的麻袋。
“......你打算去套誰麻袋?
”
鐘白見藏無可藏,索性也不再遮掩,臉上露出毫不遮掩的憤怒來:“還能是誰?
那個姓宋的,一口一個娘,喊得真親熱,那是他娘嗎?
!
我都打聽清楚了,他根本不是夫人親生的!
”
可就算如此,又能改變什麼呢?
隻會讓殷稷更難堪而已。
“不要胡鬧,你是天子近臣,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着皇帝,不要給他添麻煩。
”
“可是......”
“沒有可是,”謝蘊語氣嚴厲,“倘若他真的過不去這個被騙的檻,真的容不下宋家,動動手指就能讓他們灰飛煙滅,何需你一個禁軍統領親自動手?
”
鐘白低下頭,悶聲悶氣道:“我就是氣不過......夫人她太過分了,她就算真的受不了那種日子,就不能再過兩年嗎?
皇上那時候還那麼小......她還非要選那麼一個日子,他爺爺的,早兩天也行啊!
”
他越說越激動,狠狠錘了一下欄杆:“她走就走了,還留下那麼一句話......她是生怕皇上的日子好過啊!
”
說到底,他氣的不隻是蕭懿的抛棄,更是她的利用,她将自己對蕭家的虧欠全都轉嫁到了殷稷身上,讓他小小年紀就背上了那麼大的包袱,自己尚且不能養活自己,就要替母親還債。
若不是今天發現了她假死的真相,殷稷會被她那一句話拖累一輩子。
謝蘊咬牙壓下了心裡的波瀾,人不能為情緒所左右,越是這種時候她越要維護殷稷的體面。
今天殷稷沒有拆穿自己的身份,沒有訴說自己這些年的委屈,就是想為自己留一份尊嚴。
他總不能去和抛棄自己的人搖尾乞憐吧?
“鐘白,别讓皇上難堪。
”
鐘白沉默下去,半晌才抹了一把臉,将麻袋扔在地上狠狠踩了兩腳:“我聽姑娘的,不動手,可我還是得去看看,我得看看這宋家到底有多好,讓她十六年了都沒想起來皇上,一見面問都不問一句就是攆他走。
”
這次謝蘊沒再攔他,但她心裡清楚,鐘白不會得到滿意的答案。
因為讓蕭懿夫人不肯回蘭陵,甚至連殷稷的消息都沒打聽過一句的原因,不是眼下的日子多幸福,而是曾經孤兒寡母相依為命的生活太過艱辛,她怕了。
可人性本就如此,就如同當年先皇抛下殷稷母子近二十年不聞不問,是養不起一個後妃,一個皇子嗎?
不是,他隻是不想破壞他當時的生活而已,哪怕是骨肉至親,血脈相連,在他眼裡也不值一提。
世人,總是更愛自己的。
鐘白匆匆走了,謝蘊站在長廊上吹了會冷風才勉強收拾好心情,做了碗酒釀圓子給殷稷,臨出門前卻又折返了回去,在裡頭又添了一勺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