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人看起來不過四十歲左右的年紀，看起來比男人小很多。

　　長得尖嘴猴腮，兇厲非常。

　　她雙手叉腰，「哼，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懷孕了，為何還要去送死人？是她自己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剛回來請了安便暈倒了，與我何幹？怎麼，你是覺得她一個小妾，不該給我這個主母請安是不是？」

　　女人一副你敢說一句這樣的話，我就弄死你的架勢。

　　周嬌嬌站在一旁著急不已。

　　她騙你的。

　　她就是故意害那個女子的。

　　你好好懲罰她啊，她害了你的孩子，害了那姑娘啊……

　　可是男人聽不到周嬌嬌的聲音。

　　隻是憤怒地看著女人。

　　周嬌嬌看出來了。

　　男人分明是知道女人幹了什麼，但是不敢反駁，不敢讓女人付出代價。

　　他就是個懦夫，是個孬種。

　　周嬌嬌用自己知道的最髒的話語來罵男人和女人。

　　可是最後男人還是沒有給粉衣女子一個交代。

　　粉衣女子的孩子沒有了。

　　整個人如一株枯死的菟絲花，了無生氣。

　　周嬌嬌坐在床邊，輕聲地安慰她，「沒關係的，你還年輕，若想要孩子，以後還會再有的，不要氣餒。」

　　「姨娘，你就吃點東西吧……你再上新，孩子也不會回來了啊……」

　　一個丫鬟端來吃的。

　　粉衣女子看向丫鬟，目色毫無波瀾。

　　「巧兒，我爹來了嗎？」

　　巧兒滿臉淚水，「綿綿小姐的死訊傳回張家後，老爺是想來送綿綿最後一程的，但是夫人不許，隻派了管家來……

　　管家送完綿綿小姐後又來看姨娘，可是夫人不許他進來，說你剛小產不適合見客……」

　　她說著說著便低了頭。

　　她也在心裡為姨娘打抱不平。

　　當初兩位小姐是為了老爺的前途才給人做小，可現在她們紛紛受委屈，老爺和夫人卻不為她們做主，甚至任由她們自生自滅。

　　太過分了。

　　粉衣女子呵呵兩聲。

　　「為了那個女人，爹不僅拋棄了娘，也拋棄了我和姐姐……他可真是個狠心的人啊。」

　　「哦，對了，他已經和那個女人生兒育女，怎麼會在乎我們娘三呢……」

　　「娘，姐姐，咱們這一輩子，終究是不值得的，若有來生，咱們誰也不要要他了……」

　　周嬌嬌的心很痛。

　　不為別的。

　　隻為粉衣女子眼底的絕望。

　　她伸手去撫粉衣女子的眉頭。

　　「孩子，你很痛吧……哭吧，哭出來，就能好些了，正如你所說，若有來生，不要再重蹈覆轍了……」

　　粉衣女子緩緩閉上眼，側身過去，「巧兒，你出去吧……」

　　巧兒這才轉頭出去。

　　周嬌嬌一直陪在粉衣女子的身邊。

　　她想多陪陪她。

　　但是……

　　「你是誰？」

　　周嬌嬌被這突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轉頭一個。

　　一個和粉衣女子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半空中，她看著周嬌嬌，先是滿臉疑惑。

　　然後……她的眼眸倏然變大。

　　她跪到周嬌嬌的身邊，抱著周嬌嬌的腿，喊得凄厲，「娘，你來接我了，娘……我若早知死了就能見到你，就該跟姐姐一起走啊……」

　　周嬌嬌的心痛得說不出話來。

　　娘？

　　她喊自己娘？

　　那床上的人……

　　她轉頭看去。

　　床上那人的胸口，明顯已經沒了起伏。

　　她死死咬唇，轉頭看著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的人。

　　伸手撫著她的臉，為她擦掉眼淚，「你這傻孩子，活著有什麼不好？為何這麼想不開？」

　　她沒看到她是如何自盡的。

　　但是她就是覺得自殺的行為很蠢。

　　很不值得。

　　粉衣女子嗚嗚嗚的哭的難過極了，「你不在了，姐姐不在了，爹不是我的爹了……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娘，你帶我走吧，你帶我走啊，我再也不要在這冰冷的世間了。」

　　沒有人告訴她，死亡的盡頭是母親來接啊。

　　否則，她和姐姐肯定早就來找娘了。

　　「娘，你接到姐姐了是不是？她在哪兒啊……我好想你們啊。」

　　周嬌嬌扶起她。

　　看著她熟悉又陌生的面容，想不起來她是誰。

　　但就是莫名的不想讓她哭。

　　「別哭，天堂裡沒有痛苦了，以後都要快快樂樂的。」

　　粉衣女子點頭，「好，沒有痛苦了，娘，我們走，回去，回到沒有痛苦的那一年……

　　回周家村，回姐姐的身邊，我再也不要這麼痛苦，我要幸福的和娘，姐姐在一起……

　　我們去跟外公外婆贖罪，求他們原諒……」

　　周嬌嬌不知不覺地跟著粉衣女子的腳步，跟她一起離開。

　　她們好像穿山越嶺，好像越過千山萬水……

　　最終站定的地方，她看著很熟悉。

　　「娘……我們回來了，一切……都會重新開始了……」

　　粉衣女子的身影漸漸淡去。

　　周嬌嬌心驚不已。

　　「喂……你去哪兒……你回來，回來，楠兒！」

　　周嬌嬌一聲尖叫。

　　猛地睜眼。

　　望著熟悉的屋頂，看著熟悉的屋子。

　　她這才回神。

　　原來，剛剛隻是一場夢。

　　可是……她的心還在痛。

　　很痛很痛。

　　她一摸。

　　枕頭全濕了。

　　「娘，怎麼了？」

　　楠兒從外面衝進來。

　　兩根粗粗的小辮子上系著紅繩，可可愛愛地搭在她的肩膀兩邊。

　　楠兒看到娘紅彤彤的眼睛，心驚不已，忙過來抱著娘，「娘，你怎麼了？怎麼哭了？是不是做噩夢了啊？

　　不怕不怕楠兒在呢，我和姐姐都在，不要怕噩夢，我們會守著你的。」

　　周嬌嬌腦子裡還是夢裡的場景。

　　她現在才想起來，那個粉衣女子的模樣……完全就是長大後的楠兒的樣子啊。

　　難道那個人……是楠兒？

　　她之前夢到了棉棉，現在又夢到了楠兒。

　　「娘不怕哦，楠兒永遠都守著你呢……」

　　周嬌嬌伸手抱著她。

　　彷彿抱住了夢裡那個可憐的楠兒。

　　「楠兒放心，娘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楠兒堅定地點頭，「我相信娘。我們一家人都會好好的。」

　　「娘，時間還早，一會兒吃午飯的時候我再叫你，你再睡會兒吧。」

　　可是周嬌嬌不想睡了。

　　雖然她的眼皮還是很重，但怎麼也睡不著了。

　　「好了，你上去上課吧，我沒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