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立碑為忌,不過是在世人的執念罷了
溫景熙陪著沈輕紓去警局。
從雲歸到警局,溫景熙特意將車速開得很慢。
他一直在等沈輕紓開口問。
可直到警局門口,沈輕紓始終沒開口。
她平靜得讓人害怕。
溫景熙熄了火,解開安全帶,轉頭看著沈輕紓,「阿紓,我們到了。」
沈輕紓眼睫輕顫,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
外面還在下著小雨。
溫景熙打開雨傘走到沈輕紓身旁,把雨傘撐在她頭頂上。
沈輕紓邁步往裡走。
警局裡,秦硯丞邵青還有宋瀾音都在。
三人已經做完他們該做的事情,留在這裡隻是為了等沈輕紓。
氣氛壓抑。
沈輕紓一直到踏入警所大門的那一刻,才終於有了一絲真實感。
不知為何,此景此刻,她突然想起母親投江的那天。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什麼樣的消息。
沈輕紓被單獨叫去審問室問話。
因為她是車主,對於這起意外爆炸案,有一定的知情權,也有配合調查的義務。
但沈輕紓知道什麼呢?
她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說有人在她的車底裝了定時炸彈。
爆炸威力很大,但好在傅斯言在最後關頭把車開到了那個廢棄的碼頭,車是在墜入海裡才引爆的,並未造成第三人傷亡。
隻是,車和人都沒了。
撈不到,什麼都撈不到了。
他們說,根據周圍能調取到的監控判斷,傅斯言生還的可能幾乎是零。
警員向沈輕紓解釋完事情經過,便開始對沈輕紓進行問話。
「沈小姐,你與傅斯言先生是什麼關係?」
沈輕紓:「他是我前夫,是我兩個孩子的親生父親。」
「那你早上與傅斯言先生去遊樂園做什麼?」
沈輕紓:「他要出國了,孩子們鬧著要坐摩天輪。」
「那你們在遊樂園可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亦或者是你們離開的時候,傅斯言先生有什麼異常的舉動嗎?」
沈輕紓回憶著當時的情況。
「他本來想把我女兒放到我車上,但突然不知道為什麼他又改變主意,讓我帶著兩個孩子坐他的車回去,他的助理開車送我們回去,他當時有說,宋小姐會去接他。」
「那你當時有沒有察覺出一絲異常?」
沈輕紓眼睫輕顫,沉默幾秒,她撩起眼簾看著警員,「有吧,但當時孩子哭鬧,加上傅斯言態度堅決,我便帶著孩子先走了。」
有了孩子,在意識到危險來臨之際,每個父母第一時間想到的都是怎麼盡全力保護好孩子。
這是人之常情。
長達半小時的問話,沈輕紓很冷靜,有問必答,表達清晰,毫無隱瞞。
問話結束。
沈輕紓從審問室走出來。
溫景熙立即上前,「阿紓,還好嗎?」
沈輕紓對他淡淡一扯唇,「我沒事,他們說後續的事情他們會調查處理,我可以走了。」
聞言,溫景熙看向秦硯丞他們幾人。
傅斯言的事情秦硯丞和宋瀾音會更清楚一些。
事實上,宋瀾音是最清楚的那個。
「剩下的事情我來跟警方對接。」宋瀾音看著沈輕紓,神色凝重。
沈輕紓點點頭。
秦硯丞看著沈輕紓,眼尾有些紅,「孩子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沈輕紓想了下,輕聲說:「先瞞著吧,今天傅斯言隻是說去國外兩個孩子就鬧情緒,讓他們緩一緩,過段時間我找個合適的機會再告訴他們。」
「好。」秦硯丞極力壓著情緒,聲音卻還是不禁有些哽咽:「斯言之前說過不辦葬禮,隻叮囑讓我把他的骨灰灑在梨江,可現在這樣……」
車毀人亡,屍骨無存。
傅斯言生前最後一個遺願都沒能實現了。
廢棄碼頭距離梨江太遠了,實在是太遠了。
但真就這麼讓傅斯言隨著海流飄向無際的汪洋嗎?
秦硯丞不忍,光想呼吸都是一寸一寸的疼。
他到現在都無法接受,那個犟種一樣的男人真就這麼走了。
「雖說你和斯言已經離婚,但畢竟你們還有兩個孩子,他們還小,你就當是幫孩子做打算吧,斯言這後事,你看看怎麼處理比較合適?」
沈輕紓垂眸,好一會兒,她說:「還是給他立個衣冠冢吧,辦不辦喪禮你們決定,我就想著有個墓碑,以後兩個孩子大了,每年清明節還能去祭拜,有個紀念父親的精神寄託。」
「可是傅少如今已經被逐出族譜,他進不去傅家陵園了。」
一句話,讓在場每個人瞬間沉默了。
邵青眼淚砸落,擡手用袖子擦去,「傅白笙太不是人了!他這樣做等同斬斷了傅少的來時路,我奶奶說,人的往生路必須是沿著來時路往回走的,路的盡頭會有死去的親人迎接,可現在……」
後面的話邵青再說不出口,一米八大高個,捂臉哭得稀裡嘩啦。
他也跟了傅斯言好多年,他如今在職場上的成就,全靠傅斯言一手栽培提拔……
於邵青而言,傅斯言是他的老闆,更是他人生路上可遇不可求的貴人。
在邵青的認知裡,傅斯言這樣的人即便是孤傲一生,一輩子高高在上不被理解,也不該是落得這樣寂寥悲慘的下場啊!
邵青的話和眼淚,讓大家更加直觀地感受到了傅斯言已經沒了的事實。
氣氛悲痛。
每個人的眼中都有淚意。
就連昔日總看傅斯言不順眼的溫景熙眼眶都是紅的。
唯獨沈輕紓。
她很平靜,在聽完邵青的話,她沉默思考。
片刻後,她說:「不問來時路也好,傅家於傅斯言而言,未必是一個好的歸宿。他還有一雙兒女,那是他生命的延續。」
幾人怔怔地看著沈輕紓。
沈輕紓神色堅定,「為他立碑吧,選個最好的風水位,這錢,讓兩個孩子出。」
人生在世,多是不如意。
生時不問來時路,死後不問歸去路。
立碑為忌,也不過隻是後人的執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