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飛壓住蘇明義後，又趕緊去勸張氏。

　　張氏還是猶猶豫豫的不肯說，程飛氣的兩巴掌給張氏臉打腫了。

　　被蘇明義拉開的時候，程飛嘴上還罵罵咧咧的：「你他娘的也配當個娘？那丫頭倒了八輩子血黴了，托生在你肚子裡！哪怕托生到狗肚子裡，都比當你閨女強！」

　　蘇明義的火氣都要被程飛搞沒了，相當無語的說道：「你剛剛不還勸我呢嗎？」

　　那是他侄女。

　　怎麼現在看起來，程飛比他還要激動啊？

　　程飛嗷嗷叫喚：「那我是不知道這娘們這麼愚不可及！真不知道她為什麼藏著掖著的？你侄女當真是她親生的啊？不是撿來的嗎？」

　　即便是撿來的，養了這麼多年，也應該有感情了啊。

　　最次最次，哪怕是陌生人，看見一個小姑娘經歷了這麼恐怖的事情，路人都會幫忙的吧？

　　這個親娘到底是個什麼品種的怪物？

　　蘇明義汗：「好了，你消停點。」

　　好不容易安撫住了程飛，蘇明義深吸一口氣，做足了心理建設才再次對張氏開口。

　　「你到底說不說，我隻問這最後一次！」

　　張氏緊緊地咬著蒼白的嘴唇，嘴角的鮮血還掛著呢。

　　可婦女臉上掙紮猶豫，就是不開口。

　　蘇明義想要罵娘，剛要再開口，忽然聽見大丫再次開口了。

　　「二叔，別問了。報官吧，我給他償命就是了。」

　　大丫麻木的站了起來。

　　除了報官自首，還有什麼好的辦法嗎？

　　不，沒有了。

　　除了報官之外的任何辦法，都不是好辦法，也都會拖累二叔的。

　　其他的大道理大丫也許不懂，可殺人償命這個道理卻是刻在骨子裡的。

　　「大丫，你……」

　　蘇明義嗓子乾乾的，澀澀的，他想要安撫兩句。

　　可殺人啊。

　　他說任何話語，都是蒼白無力的。

　　大丫蒼白一笑：「二叔，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對不起，從前因為我娘的緣故，對你厭惡不尊敬。

　　也很感謝你，有我那麼不恭敬在前，你還願意幫我。

　　隻是這一次，誰也幫不了我的。

　　「你這丫頭……」

　　蘇明義拳頭攥緊又鬆開，內心掙紮又煎熬。

　　可就像大丫想的那樣，他的確沒有什麼好辦法。

　　「娘，您不用說了。這一次，就當我還了你的生養之恩了。如果有幸，我不被判處死刑，那我希望我和你，再也沒有任何關係。」

　　大丫低頭望著坐在地上的張氏，聲音無悲無喜，完全不像是一個八九歲的孩子。

　　饒是大人經歷這種事情，都會害怕惶恐吧？可瞧瞧大丫，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這也太淡定了吧？

　　張氏張了張嘴，心虛極了，可聽了大丫的話卻也不舒服的很。

　　這是她的女兒，怎麼能和她沒有關係呢？

　　「大丫，娘也沒辦法啊，如果可以，娘寧肯替你去死啊。嗚嗚，娘真的沒辦法。」

　　「對了，咱們去求你奶奶吧，你奶奶一定有辦法。」

　　張氏忽然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樣，大聲地說：「前陣子王府的王妃和梁側妃，都派人送東西給你奶奶。你奶奶在貴人面前說得上話，咱們……」

　　「二叔，麻煩送我去官府吧。我腿軟，可能走不了路了。」

　　大丫懶得再聽張氏的半個字。

　　說半天，無論是做事還是錯誤，都是旁人的，和張氏無關。

　　她這一次，真的心死了。

　　再說了，她也沒臉去找奶奶了。

　　奶奶也曾經勸過她的，叫她想清楚要不要留在張氏身邊。

　　可她心軟了啊。

　　既然是她自己的選擇，那就要為自己的選擇買單，不能推給別人。

　　「大丫，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蘇明義聲音乾澀的問道。

　　其實他心裡也知道這個選擇是最好的，若是讓他為了大丫去冒險做別的……他未必會願意的。

　　在看見大丫如此堅定的選擇去報官之後，蘇明義的心底甚至卑劣的……鬆了一口氣。

　　他並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哪怕眼前的大丫是他的親侄女，是他大哥留下的唯一血脈……

　　大丫擡頭，稚嫩的眸光無比堅定：「嗯。我不想連累你們。」

　　她沒有什麼本事，唯一能做的，那就是不連累親人了。

　　「……好，二叔送你去。」

　　蘇明義緩緩抱起大丫，身後是張氏撕心裂肺阻止的聲音。

　　程飛嘲諷的聲音還在傳來：「你可別裝了，沒人看你表演了。」

　　真的是服了啊。

　　問什麼都不肯說，現在人走了，你活了，長嘴了？

　　搞笑。

　　身後的所有聲音都漸漸地失音，蘇明義耳邊隻剩急促的心跳聲。

　　蘇十一是第二天才知道這件事的。

　　前一天晚上蘇十一不僅沒有去告訴蘇十一，還讓程飛看著張氏。

　　畢竟張氏現在十分的喪心病狂，搞不準就會將這一切歸咎到蘇十一身上。

　　然後做出什麼發瘋的事情來。

　　所以一切都還是小心為上的好。

　　蘇明義特意掐著時間，估摸著蘇十一吃了早飯，才將這件事告訴蘇十一了。

　　蘇十一聽完，整個人震驚又複雜，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她才從自己的嗓子裡擠出來一個聲音。

　　「張氏，她是被下降頭了嗎？」

　　要不然，她是真的無法理解張氏的這些行為。

　　「明明逃荒之前，張氏那麼疼愛她的這兩個女兒……逃荒路上還因為蘇明禮燙傷了二丫，瘋了一樣……」

　　蘇明義挑眉：「人總是會變得。就像娘你逃荒之前和逃荒之後的性子，還有和現在的性子，都不一樣啊。」

　　蘇十一啞然。

　　這怎麼能一樣？

　　她和原主，又不是同一個人，性格當然會不一樣的。

　　自然了，這話她是不能解釋的。

　　「大丫……官府怎麼說的啊？」蘇十一有些著急。

　　那孩子經歷了這種事情，還有被關在黑暗的大牢裡，心裡能承受得住嗎？

　　蘇十一緩緩站起來，說道：「不行，我要去求見梁側妃。」

　　蘇明義沒有想到蘇十一要蹚渾水，忙跟著站起來說道：「娘，您找梁側妃怕是也沒有什麼用啊。這大丫殺人，是闆上釘釘的事情了……」

　　「殺人和殺人也是有區別的。更何況我也不是說去為大丫求情。」

　　蘇十一一邊起身，一邊喊丫鬟秋穎。

　　蘇明義都聽糊塗了：「您不去求情，那求見梁側妃是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