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延峰一直緊繃着心神,留意周遭之人,可片刻後見周圍幾乎都是來去匆匆的商戶、百姓,而他一身黑衣,所駕馬車也十分低調,倒是半點都沒引人注意,他這才稍稍放松一些。
馬車之中安帝的呻吟小了一些,馮内侍讓他靠着,一邊替他揉着颞颥兩側。
見安帝神色似有緩解,蕭厭問道:“陛下現在如何了?
”
安帝臉色蒼白,腦中疼痛仍在,卻不似之前疾厲:“好像沒先前疼了......”
“太好了。
”馮内侍險些喜極而泣:“陛下方才真是吓着奴才了。
”
蕭厭也是松了口氣,扶着安帝坐起來後朝着他說道:“陛下這頭疾實在是古怪,接二連發作對陛下身子恐怕不好,眼下雖然緩解了些,可待會兒還是得讓秦娘子和太醫們都好好瞧瞧。
”
安帝揉着眉心,他此時身子泛軟,腦子裡依舊一抽一抽的疼,那沒什麼血色的臉上滿是認同。
這頭疾上次發作時就足足疼了大半日,休養了幾天才緩解過來,今日又突然發作,實在是擾心。
“對了,方才宋棠甯為何說,秦娘子在她府中?
”安帝問。
蕭厭解釋道:“是先前宋家那個庶女,那庶女當初在宋家處境不易,棠甯心疼她遭遇,就将人養在府裡讓她随了她母親的姓。
”
“那小姑娘也是個有感恩之心的,上次陸執年想要傷害棠甯和錢家那小娘子時,那小姑娘為了護着她們被打成重傷,身子骨也險些毀了。
”
安帝揉着眉心的動作一頓,擡眼看着他:“所以你們今日才故意下陸崇遠臉面?
”
他臉色沉下來。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拿朕當筏子!
”
馮内侍見安帝陡然動怒頓時一驚,下意識就想要下跪,倒是一旁蕭厭垂眸:“臣不敢利用陛下,書院請您題名是真心,榮晟書院本就是為朝廷選材,沒有人能比陛下落筆更能讓天下學子信服。
”
安帝冷然:“說得冠冕堂皇,你敢說你和宋棠甯今日沒有私心?
!
”
蕭厭聞言沉默了片刻,才低聲道:“臣是有私心。
”
“陛下該知道微臣跟陸家早已不死不休,陸肇之事微臣也已經查出了名目,可還不待交予陛下,您便将他送去了刑部讓人強行結了漕糧的案子。
”
“臣不知道陛下為何寬宥陸家,也不敢拂逆聖意,可微臣和棠甯皆是險些死于陸家之手,這口氣總是要出的。
”
“你是在怨怪朕?
!
”
安帝滿是難以置信,看着蕭厭時眼底也生了震怒。
眼前這人一切都是他給的,可他居然敢對他心生怨怼?
!
!
“微臣不敢。
”
見安帝動怒,蕭厭起身跪在安帝身前,車廂本就逼仄,他這一跪便顯得越發擁擠。
“微臣一身榮辱皆是陛下所賜,也想拼盡全力回報陛下恩德,可這次事後,微臣才明白微臣并非無人可替,陛下…也并沒那般信任微臣。
”
馬車依舊在走,隻是虞延峰聽到裡面動靜,下意識拉着缰繩慢了下來,心神都落在馬車之中。
有些昏暗的車廂裡面,蕭厭神情間滿是苦澀。
“陸崇遠回朝之後,沒了先前那些軟肋,以微臣先前所做,他必會置微臣于死地,而之前讓他們顔面受損的棠甯也會成他們眼中釘。
”
“微臣知曉陛下放過陸家定有您的顧慮,不敢質疑陛下決策,微臣手染鮮血人命,成為您手中之劍那一日起也沒想過要得善終,可是棠甯不一樣,她不該受此事牽連。
”
“微臣今日請陛下過來的确有别的心思,可也不過是想要借着陛下震懾陸家。
”
“陛下若要責罰,微臣願意領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