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陰影裡出來的人穿着北陵的裘皮大衣,走動時腰間骨佩作響,雖然龍行虎步的,身形容貌卻是魏朝人的模樣。
宋瑾修見到他時如同見到親人,先前陰沉冷漠散了個幹淨。
“張大哥之前不是還傳信說你因着那批貨被人搗鬼留在了大魏,年前趕不回來了嗎?
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
他剛問了一句,沒等那人回話,就瞧見他頭頂皮絨帽子上全是雪花,他連忙快走了兩步到了近前。
“張大哥來了多久了?
怎麼不進去?
”
“沒多久,就一會兒。
”
那人咧嘴笑時露出一口白牙,呼出的氣息白森森的。
“我來時你府裡的人說你有事出去了,我也不好貿然進去打擾,就在外面等你啦,這不巧了嗎,我才沒站多一會兒,你就回來了。
”
宋瑾修聞言臉上就是一沉,身前人說話時雖然笑盈盈的,一副沒來多久的樣子,可他明明站在門前廊檐下,頭上、身上依舊落了一層雪,臉上凍得通紅不說,咧嘴笑時嘴皮子都泛了烏青。
宋瑾修眼底劃過抹怒氣,剛想說什麼,對上那人澄亮的眼神忙壓了下去,連忙上前拉着人說道:
“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張大哥是貴客,你若能日日過來我高興還來不及。
”
“外頭冷,張大哥快随我進去。
”
門房的人見宋瑾修回來連忙開了門,等宋瑾修帶着人進了裡間,周圍燈火透亮時,就看到對面人衣衫都濕了大半,他眼底越發惱怒,面上卻隻是親近:“張大哥,你衣裳濕了,不如先進去換一身。
”
“不用了吧,我這袍子厚實......”
“再厚實也經不起這麼冷的天氣,北陵苦寒,若是着涼就得大傷一場,再說我也好些日子沒見張大哥了,還想跟你好生說說話,總不能讓你就這麼濕淋淋的跟我叙舊吧?
”
那人遲疑了下,見宋瑾修滿臉認真,隻能無奈答應下來:“好吧,就聽宋大人的,我去換一身。
”
宋瑾修聞言就皺眉:“什麼大人不大人的,不是與你說過喚我懷豫就好,不然就喚我瑾修。
”
“這于理不合......”
“有什麼不合的!
”
宋瑾修直接說道:“當初我遭人追殺,要不是張大哥拼死救我,我早就沒命了,你于我是天大的恩人,是我再生父母,你若再叫我大人豈不是打我的臉?
”
他一輩子都記得他當初狼狽從京中逃出之後被人追殺,朝廷派人抓捕之下,他好幾次都險些死在了那些人手裡。
若不是後來僥幸藏進了張濱的商隊裡,被他一路帶到了邊城,他恐怕早就已經沒了命,更别說後來遇到了夏侯令的人。
看着對面的張濱滿是躊躇,宋瑾修說道:“還是張大哥瞧不上我這等叛國投奔他國之人,覺得我貪生怕死苟且偷生不配與你為友?
”
“當然不是,我從來沒這麼想過!
”
張濱聞言頓時急了,連忙解釋:“我知道你過往那些事情,也知道你都是被逼無奈,父母親人的事情有哪輪得到你這個做兒女的決斷,你隻是一時走錯被逼無奈,多是被他們牽累所緻,況且我那身世比你更為低賤,怎麼會瞧不上你?
”
宋瑾修見他急的臉都紅了,擡眼看他:“那張大哥還叫我大人?
”
張濱頓了下,這才無奈道:“好,瑾修。
”
“這就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