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绮月是真的有些惱,那些記憶她一個人守着多年,陪着她熬過最難熬的那幾年歲月,她曾經想過宋棠甯隻是因為時隔太久不記得她了,或者是她腿腳好後與小時候不太一樣,她才會不認得她。
可是她沒有想到,她居然真的将過去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
錢绮月将箱子裡的東西一件件的拿了出來:“這些都是你當年給我寫的信,這個是你給我折的竹蜻蜓,還有這個,這是咱們那年上元節跟齊家長子大打出手,好不容易才搶回來的螃蟹燈,還有這個,這是你親手編平安繩,咱們和許菁一人一個......”
小木桌上堆滿了零零碎碎的東西,大多都已經褪了顔色,可無論是瞧着簡陋的竹蜻蜓,還是那精巧的螃蟹燈,就連歪七扭八的手繩也都保存的極好。
宋棠甯從最初的茫然,到後來的震驚,再到看到那紙上如同稚子畫鴨的筆迹,都讓她有種在看着别人的東西的感覺。
她記憶裡全然沒有這些,也根本就記不得錢绮月口中所說的那些過去,哪怕她竭力去想時,也依舊半絲痕迹都沒有。
棠甯有些遲疑:“阿月姊姊,你是不是認錯了人......”
“我又不瞎,你跟小時候又沒多大變化,我怎麼可能認錯人?
”
錢绮月聞言就惱:“況且榮太傅就你一個外孫女,如果不是你,誰敢帶我去爬太傅家的柿子樹,誰敢帶我偷偷鑽進太傅書房給他的畫的臨春賞景圖上添老鼠,咱們那年冬天躲在廚房烤栗子時打翻了竈火,那火星還在你小臂上和我腳上各濺了一小塊傷疤。
”
當時二人哭的稀裡嘩啦,又怕被榮太傅知道挨罵,悄悄拿着幾粒碎銀子在許菁的掩護下去找大夫。
人是找着了,可那大夫大概是個蹩腳江湖漢,隻給止了疼沒流血,二人身上卻是都留了一塊很小的疤。
錢绮月說話間掀開裙擺褪了鞋襪,露出腳背上的疤來:“你看,我這裡有!
”
她說完後就抓着宋棠甯的手将她衣袖推了起來,指着她手肘外側那一點像是胎記的紅說道:“你也有一塊,這總不可能也是湊巧吧?
”
宋棠甯眼神仲怔,看着那指尖大小的疤痕,又扭頭落在錢绮月的腳上,手心抓着那信紙時一點點握緊。
她不記得......
對于錢绮月說的這些,她沒有任何記憶。
爬樹也好,寫信也罷,甚至就連傷疤,她都萬全不記得。
可是她明明記得小時候的事情,也記得外祖父在世時的一切,她甚至還記得阿娘哄着她叫她小海棠的模樣。
阿娘......
宋棠甯眼神迷茫了一瞬,突然發現她好像有些記不清阿娘的模樣了,她努力想要去回想阿娘的臉,眉心一點點緊皺了起來,不知不覺間下意識緊閉着口鼻呼吸凝滞。
心口劇烈跳動,臉上憋得通紅,腦子裡一霎那疼的厲害,突如其來的漫天血紅朝外翻湧,一聲撕心裂肺的“棠甯”,讓得她猛地朝前栽去。
“棠甯......”
錢绮月眼見着她栽了下去,吓的連忙将人拉住,卻見她緊閉着眼臉色慘白。
“棠甯!
”
......
蕭厭正跟錢寶坤說着漕糧的事,陸家入獄之後,崔林那邊就已經開始動手,有馮秋荔在旁時不時說上一句,崔林隻恨不得能立刻就将陸家釘死在漕糧一案上。
蕭厭既要保錢寶坤,就自然不會将此事瞞着他,得知世家内讧,崔家或許能成為扳倒陸家的助力時,錢寶坤頓覺輕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