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根本不是什麼他口中的鄉紳,做的也不是良家生意,他們那個村子從上到下男女老少都幹的是拍花子的行當,雖然田地房産都是真的,過得也十分富足,但那些銀子卻都是他們拐賣孩子賺來的。
棠甯說道:“我們原隻是想将蕊姨帶回來,将那些人送交官府,可誰知道阿兄派人查過之後,才發現那人身後還有更大的團夥,事情遠比我們想的要更複雜。
”
“他們不僅拐賣孩子女娘,還跟當地鄉紳富戶有所關聯,就連一些官府也給了庇護,從上到下沆瀣一氣,有時候甚至會明搶一些孩童,逼死他們家中父母親人。
”
“阿兄當時還管着樞密院,又恰巧在查漕糧的案子,順勢派人去了江南一帶,順藤摸瓜将這事情查了個徹底,阿狗就是那時候被找到的,就連濟善堂裡好幾個孩子也都是那時候救下的。
”
那些孩子大多年歲不大,有些根本就不記事。
蕭厭命人将人送去當地官府,又挂了布告找尋父母親人,其中大部分都回了家中,可有一些要麼是孤兒乞兒,要麼不記得家在何處的,官府那邊沒辦法好生安置,而阿狗這般模樣如果放在那邊,怕是會被人當成妖邪,根本活不下去。
蕭厭便命人将他們帶回了京城送到了濟善堂。
蕊姨看錯了人險些葬身虎口,薛茹說什麼都不肯讓她離開,她又不願意去積雲巷,最後還是棠甯出面讓她來了濟善堂照顧這些孩子,她才答應了下來留在這邊。
棠甯還記得阿狗剛被送來這裡的時候,整個人如同野獸見誰都想咬上一口,院裡那些孩子也對人滿是防備,像是一個個狼崽似的瞧誰都帶着懷疑和戒心,直到後來很久之後,他們才放下戒心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周玉嫦怔怔聽着棠甯說着蕊姨和阿狗的事情,說着那些被拐的孩子,眼圈紅紅的。
她低低問道:“那阿狗他......還能變回以前的樣子嗎?
”
棠甯搖搖頭:“秦姊姊來看過,很難。
”
阿狗身上那些毛發已經和身體長在了一起,長年累月下來早就變成了他自己的“皮膚”。
若是想要讓他恢複,就得重新将皮剮掉,可是那毛發所在的位置幾乎遍布了他大半個身子。
蕭厭當年雖然也锉皮削骨,但也隻是因為不得已,且隻換了面容,而阿狗如今的卻是要換掉大半身的肌膚,這麼大面積的創傷,很難保證傷口不化膿。
當年阿狗能活下來本就是靠着“秘藥”和“運氣”,二、三十人中唯一的活下來的“好命”,未必就能讓他這一次再扛過去,一旦傷處化膿難以好轉,他就會直接喪命。
哪怕是秦娘子,也絲毫沒有把握。
棠甯輕聲道:“秦姊姊說,可以幫他治療手腳,将尾巴去掉,若是好生教導也許還能如常人一樣活幾日,隻是......”
阿狗到底是被傷了根底,那些人當年“改造”他的時候,也隻是想要讓他這個怪物去換取一些“獵奇”之人的錢财,根本沒想過要顧全他的将來,也沒想要讓他活多久。
秦娘子說,阿狗若不救回來,性命就在這幾年,如今就算有藥吊着命,能勉強讓阿狗變得像是常人,他也活不了多久。
周玉嫦聽着棠甯的話隻覺得沉重至極,那種難受伴随着壓抑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