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監低頭行禮,轉身就退了下去,而馮來站在廊下,看着禦花園中因臨近冬日已然凋零不複春夏盛景的草木愣神了片刻,似是想起當初安帝登基之時的意氣風發。
那時的安帝雖然手段卑劣對付戾太子,與陸家聯手滅了賀家,可他登基之後也曾雄圖壯志,也曾披肝瀝膽專于朝政,想要成為不世明君,證明他不輸給先太子,證明當年是太祖偏心。
可是後來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
馮來看着那些枯木殘枝沉默許久,才忍不住自嘲了聲。
什麼變化?
他們這位陛下從當初算計皇位時不就是這個樣子,他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
隻是當初他坐穩皇位手握大權時,還能滿懷大義遮掩幾分骨子裡的卑劣,可一旦從高處跌落陷入困境時,他就原形畢露暴露出了本性。
能答應屠城火燒榮江的人,不顧大魏風雨飄搖跟亂賊勾結又有什麼奇怪的?
馮來收起臉上的複雜,神情恢複淡漠,連僅剩的那一絲憐憫也不剩。
他轉身離開時,秋末的寒風卷起滿地落葉,徒剩寒涼。
......
安帝躲在寝殿“快活”時,蕭厭跟尹老将軍、文信侯等人已經商議好南下平叛大軍行程,兵部、戶部聯手準備軍需糧草,禮部随太子撥發調兵聖旨,文信侯等人調派兵力,從京中及近京鹿安駐地調派五萬大軍,四日後開拔南下。
聖前無人,安帝“病弱”,平叛之事卻耽擱不得。
禮部拟旨,太子落印,梁廣義和曹德江二位輔政大臣落款之後,便如先前安帝醒來之後交代那般,命人将聖旨傳了下去,其間流程熟練至極,仿佛誰都忘記了朝中還有個名正言順的皇帝。
進宮時天色剛剛幕黑,等一衆人從宮裡出來時外間已見晨曦。
天邊一抹晨光乍然撕裂漆黑的夜空,别說梁廣義和曹德江他們,就連幾個年輕的朝臣都是忍不住面帶倦色。
戰事即起,戶部和兵部最忙,錢寶坤和戶部侍郎嚴柏與幾人說了幾句話後,就匆匆離開先行回衙門籌備戰時所需一應物什,錢寶坤走之前還将蕭厭拉到了一旁。
“戶部的賬本你也看過,那糧草怕是供不夠這次戰事......”
“伯父先将能拿出來的送去軍營,别的自有人替你補足。
”
錢寶坤隻以為蕭厭說的是他自己,這才松了口氣:“那我先走了,你也小心些。
”他回頭看了眼宮裡,眼底露出幾分厭惡:“陛下如今就跟瘋了似的,想盡辦法找你麻煩,你萬事當心。
”
蕭厭笑了笑:“好。
”
錢寶坤匆匆走了。
蕭厭瞧着梁廣義他們要走,他扭頭喚了聲:“梁太師。
”
梁廣義眼皮子一跳,被迫停下來時滿臉防備:“定國公有何吩咐?
”
蕭厭揚唇:“吩咐算不上,隻是提醒您走慢些,免得待會兒還要回頭。
”
梁廣義愣了下,剛想問蕭厭什麼意思。
就聽身後有人快步靠近,遠遠叫了聲“梁太師”。
梁廣義回頭,就見那小太監小跑着靠近:“梁太師且慢,陛下有旨,傳您去禦龍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