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蜜替她掖了掖滑下去的被子：“大家都是女人。我理解你。而且你現在不也明白真相了嗎？”

　　顧傾若所做的一切，全是她改變現實造成的。

　　根源，在自己。

　　她怎麼可能會怪顧傾若？

　　甚至，她對不住顧傾若。

　　是她改變了顧傾若和裴璞的命運吧。

　　顧傾若眼眶紅了，蓦的，眼皮一閉，淚水再次滑下來，喃喃：

　　“我以為他是間接因為你和霍慎修才會跳海自殺。”

　　“原來，所謂的落海，都是他自己安排的，無非就是想離開我，讓我以為他死了，他好另結新歡……”

　　“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蘇蜜看着她：“你現在應該想想後路。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顧傾若克制住哽咽：“我能怎麼辦？”

　　蘇蜜輕聲：“如果我是你，至少會去跟傅黛說清楚，揭發這個人，讓她清楚枕邊人是個什麼人。”

　　顧傾若浮腫的眼皮往上一掀：“如果傅黛公主和M國王室知道他是個負心漢，始亂終棄，為了抛棄未婚妻，攀附權貴，制造了落海身亡的事，會怎麼樣對待他？”

　　蘇蜜照直說：“别說王室，就算一般的富貴人家，隻怕也容不得一個謊話連篇、居心叵測、婚前就開始欺騙自家女兒的女婿。如果王室知道了傅黛的丈夫是這種人，最嚴重的後果，應該會勸服兩人離婚，甚至會讓佟勢然身敗名裂，沒什麼好下場。就算兩人勉強還能維系婚姻，他在王室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

　　顧傾若緊攥纖弱的指甲，半晌，閉上眼睛，一顆淚珠順着眼角滑下來：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蘇蜜微蹙眉心：“你不追究了嗎？”

　　顧傾若安靜道：“我揭發了他有什麼用呢，害得他身敗名裂，被王室打壓，又能如何？他能回到我身邊嗎，我和他能再回到從前嗎？我已經報錯了五年的仇，到如今，難道還要繼續報下去？我累了。”

　　蘇蜜知道她對佟勢然估計還是有些感情，下不去手。

　　終究，站起身：“我尊重你的任何決定。先休息吧。”

　　轉身剛走幾步，隻聽顧傾若虛弱的聲音響起：

　　“蘇蜜。”

　　她停步，回頭。

　　“等我出院了，便去給二爺想辦法催眠，挽回丢失的記憶。”隔了半天，顧傾若喉嚨裡沙啞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也麻煩你跟我對二爺說一聲。”

　　蘇蜜臉色一動。

　　她想說，對不起你的，或許是我。

　　終究抿唇：“沒事。你好好休息。”

　　*

　　兩人離開醫院後，上了霍慎修的車。

　　蘇蜜疲倦地剛拉上安全帶，就想到什麼：“……我的車子還停在海邊。”

　　剛才送顧傾若來醫院，是開俏俏姐的車。

　　霍慎修淡定道：“已經讓人去開回來了，開回華園了。“

　　蘇蜜哦一聲，又一定，看向他，開回華園？

　　難道不是該幫自己開回蘇家嗎？

　　這算什麼……

　　是暗示自己回華園去？

　　她收斂心思：“謝謝。那麻煩先送我回蘇家吧。”

　　霍慎修深深看了車内鏡中的她一眼。

　　還要回蘇家？

　　車子都已經開回華園了。

　　他是暗示得還不夠明白嗎？

　　卻也知道她是故意裝傻。

　　他沒再多說什麼，卻也沒有開車。

　　蘇蜜見他坐在那裡，挑眉：“怎麼不開車？”

　　“問你一件事。”

　　她見他語氣突然低沉下來，預感到了他想問什麼，情不自禁坐直了身體。

　　果然，霍慎修頭一轉，深深看着她：

　　“所以五年前，是你主動聯系我，勸我做手術的？”

　　蘇蜜屏息，點頭。

　　霍慎修眼眸裡盡是懷疑：

　　“這件事為什麼從沒跟我提過？還有，據我所知，之前你并不知道我得了腦瘤，那時的你在柬國，又是怎麼知道我有這個病？”

　　蘇蜜剛才從海邊去醫院的路上，她就知道，顧傾若坦白以後，他遲早會問自己。

　　她也想過怎麼解釋。

　　所以，如今倒也還算鎮靜：

　　“…我在M國被萬滋雅推下護城河後，在原曳的安排下，秘密去了柬國後，我哥不是從潭城飛來料理我的後事嗎？”

　　“我哥在料理我的事時，和你打過幾次交道，注意到了你的身體有問題，後來無意發現了你的病情，才告訴了我。”

　　“我和你在潭城重遇後，從沒跟你提，是因為你不記得我了，對我的印象也不好，對我本來就有很多誤會，我對你說這些，像是在撒謊，博你歡心，你也不會相信。所以，幹脆也就沒說了。”

　　霍慎修眼神漸濃，盯着她的目光也夾雜着不太相信，卻沒糾結這一點，繼續：

　　“那麼後來呢？我手術結束後，被顧傾若催眠，忘記了你，那你為什麼不再聯系我？”

　　之後的五年，她了無音訊。

　　蘇蜜喉嚨一動，正想着該如何解釋，手機刺耳響起來。

　　是霍慎修的。

　　這通電話，總算是暫時為她解了圍。

　　霍慎修收回狐疑目色，接起電話，聽那邊說了幾句，臉色巍然一變：“先讓私家醫生過去，我随後來。”

　　蘇蜜見他挂了電話，心懸起來：“出什麼事了？”

　　“會館那邊打電話來的，說傅黛不太舒服，剛才還暈了。我已經讓醫生過去了。”他發動引擎：“先送你回去。”

　　蘇蜜一訝：“怎麼會突然不舒服？”

　　“不知道。等會過去看看。”

　　她知道他作為接待王室的東道主，肯定要去會館看望，忙說：“我跟你一起過去看看傅黛公主吧。”

　　他餘光瞥她一眼，默認了。

　　**

　　會館。

　　秋姐見兩人進來，迎上去，彙報：

　　“公主和佟先生在樓上卧室，醫生來檢查過，剛走，應該沒什麼大礙。”

　　霍慎修帶着蘇蜜上樓，進了卧室。

　　隻見傅黛靠在床上，雖然臉色還有點蒼白，但看着精神還算不錯。

　　佟勢然陪在她身側，将手裡的果汁喂她喝，像小孩子一樣哄着：“再喝一點，就兩口……醫生都說了，要多補充維生素，乖了。”

　　蘇蜜看見眼前的一幕，不禁想到尚在醫院、身心俱傷的另一個女人，下意識與霍慎修交換了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