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尖叫一聲，坐起來，牽痛了肩膀上的傷口，雪雪呼痛，眼淚都疼出來了。

　　與此同時，一襲人影依稀從一邊彈跳起來，大步過來，雙臂有力而溫柔地将她肩膀摁住，語氣就像哄小孩子一樣：

　　“沒事了。沒事了。别動，小心絆到傷口。”

　　蘇蜜情緒鎮定下來，調勻呼吸，看到眼前人是霍慎修。

　　她看見，自己肩膀上被紗布包紮着。

　　應該是被車庫那兇手刺傷了。

　　回過神，她想到什麼，瞪大眼睛：“顧醫生呢？”

　　霍慎修眼色略微沉下來幾許，卻隻将她緩緩放下去，讓她躺好：“别激動，你肩膀受傷了，縫過針，小心會裂開。躺下去再說。”

　　她被他的眼神鎮定了些精神，按他的意思好好躺下去，才重新咬咬牙：

　　“顧醫生怎麼了？沒事吧？車庫那人到底是什麼人？”

　　霍慎修确定她躺好，不會牽絆到傷口，才低聲說：

　　“那人刺傷你後，顧傾若想要回頭阻止，卻被那人也刺了兩刀，然後……”

　　蘇蜜見他停下來，一顆心懸起：“然後怎麼了？”

　　“然後被那兇手從車庫上丢了下去。”

　　蘇蜜一口氣差點沒接上來。

　　車庫在三樓。

　　刺了兩刀還不夠，還被丢下三樓……

　　兇手的确是奔着顧傾若去的，還想置顧傾若于死地。

　　“那顧醫生現在怎麼樣了……”

　　霍慎修嗓音愈發沉：“放心，保安趕過去把你們送去了醫院。經過搶救，她沒生命危險了，但，”頓了頓，“因為頭落地，引起顱内損傷，目前一直處于昏迷中，也完全沒有醒來的迹象。”

　　蘇蜜呼吸一頓：“你的意思是……”

　　霍慎修點頭：“醫生的意思是，有可能成為植物人。”

　　蘇蜜眼圈紅了，捂住嘴。

　　霍慎修用手扶在她受傷的肩膀旁邊，生怕牽動了。

　　她情緒好轉些，才問：“兇手呢？是什麼人，找到沒？”

　　霍慎修擡起手，撫了下她的頭發黑：“報警了。我也在派人查。放心。”

　　蘇蜜唇齒一動：“我們丢了什麼财物嗎？”

　　霍慎修搖頭。

　　她基本能肯定了，臉色更加發白：“那人力氣很大，手腳很利落，應該是個練家子，絕對不是想劫财，顧醫生住的小區也不可能進這些人。這兇手是奔着顧醫生去的，想要害死顧醫生……你說，顧醫生不在了，能對誰有好處？”

　　霍慎修清楚她的意思，眸色黯下，又撫了撫她的秀發：“我明白。”

　　蘇蜜又翻身想下床：“顧醫生也在這家醫院嗎？我去看看她。”

　　霍慎修一把将她摁回去，語氣帶着命令：“她在ICU，還沒轉到普通病房。”

　　蘇蜜卻還是看着他：“我想去看看。就一會。”

　　霍慎修見她眼神裡透出難得的哀求，知道她不去看是不安心的，終于起身，去護士站那邊拿了把輪椅過來，将她抱起來，放在輪椅上，推她去了ICU。

　　打過招呼，得到醫生同意後，他推着蘇蜜進去了。

　　隔着一扇玻璃窗，蘇蜜看到身上插着管子，頭發被剃光、層層包紮着的顧傾若。

　　要不是旁邊的監視儀證明她尚維持着生命，就像死了過去一樣。

　　剛出院，卻又再次入院。

　　而且這一次，吉兇難辯，或許再無法蘇醒。

　　蘇蜜心頭愧疚和難過交織。

　　若不是她改變了霍慎修的命運，顧傾若應該也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吧？

　　是她害了顧傾若吧？

　　霍慎修靜靜注視着她盯着顧傾若的臉上堆滿了自責，眼色迷霧加重，卻沒打擾她。

　　許久後，他才道：“回去吧。”

　　蘇蜜默認，由他調轉輪椅，将自己推出ICU病房。

　　寂靜的走廊上，她輕微歎息：“顧醫生現在昏迷了。你失憶的事怎麼辦？”

　　天意弄人。

　　本來顧傾若已經要給霍慎修催眠，能夠喚醒他失去的關于她的記憶了……

　　就在這時，居然成了植物人，可能會長睡不醒。

　　這件事不會就這麼耽擱下來了吧？

　　難道他以後都恢複不了記憶了嗎？

　　他推輪椅的動作也緩慢了一些，聲音卻極具安撫：“這世上會催眠的不止顧醫生一個人。既然我們已經知道，我的記憶缺失并不是手術後遺症，而是被人催眠過，那就好辦了。總能找到合适的人選來解決。”

　　蘇蜜臉色稍緩和，卻覺輪椅停下來。

　　她一詫，還沒來得及回頭看，他已走到輪椅面前，正面對着她，半蹲下來。

　　她被他突如其來的舉止弄得一怔：“…怎麼了。”

　　他半蹲在地，牢牢注視着她的臉：“能告訴我，為什麼你對顧傾若這麼關心嗎？”

　　其他的就算了。

　　這次居然為了保護顧傾若挨了一刀。

　　若兩人是朋友，倒也就算了。

　　可兩人之間，剛剛才算是冰釋。

　　蘇蜜不意外他會問自己，終于，深呼吸口氣：“我想吹吹風。找個安靜地方，好嗎。”

　　霍慎修不置可否，推着輪椅上的蘇蜜，上了電梯，到了醫院住院部的頂樓平台。

　　正是夜晚。

　　星空如藍絲絨一樣，美麗而充滿質感，又仿佛曆史長河，記錄着凡塵人間的種種事。

　　蘇蜜坐定在輪椅上，靜靜開口：“那天你問我，為什麼我五年前主動聯系你，勸你做手術，卻又不去找你，還沒來得及回答你，現在可以回答你了。”

　　之前不跟他說，是因為他忘了她，對她印象不好，兩人關系也不好。

　　如今，誤解解開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覺得，是時候該跟他說了。

　　哪怕他不會相信，不會接受，甚至覺得她是個瘋子。

　　霍慎修站在她面前，長軀抵着天台圍欄，第一次看着她莫名有些不安。

　　就像面前有什麼真相，即将一層層剝離。

　　“你相信命運可以改變嗎？”

　　一行話，飄入他耳裡，心髒微微一震。

　　蘇蜜沒等他回答，擡起手，指了指雲層中飛過的一架夜間航班：

　　“就好像那架飛機，這個時候正好經過潭城，這是它本來應有的軌迹。”

　　“可如果出發前，突然遇到天氣不好，這個航班就會延後，這架飛機，這時候可能正在另一個城市的上空，不會出現在我和你的眼前。”

　　“霍慎修，你有沒想過，如果當年你沒做手術，我們後來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