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金夫人的身份
翌日清晨。
安寧村裡到處都在傳,有人幫吳管事放馬時,在草原遇到好多血。
說是昨夜有人在草原上遇到了狼群,死的十分凄慘。
但村長一查,村裡除了楊婆婆、鹿茸和紅妮又沒有別的人少,於是便安撫大傢夥兒村子裡還是安全的。
姜令芷不免有些遺憾。
還以為能逼得金夫人現身呢,結果,被狼群給搶功了。
但另一方面,她又該感謝這些狼群,到底替他們掃平了大半回上京的路。
「既然見不到金夫人,還是去見白朮哥哥吧,」姜令芷長出一口氣,「看看他知道多少,願不願意告訴我。」
蕭景弋點點頭:「好。」
她和蕭景弋一行人再出現在白朮家門口時,白朮正在院裡晾曬從前鹿茸打理的那些藥材。
聽見馬蹄聲響起,白朮回頭看見姜令芷,倒是沒多少意外。
靈芝從小就聰明,怎麼可能瞞得住她呢。
姜令芷下了馬,走到白朮跟前,開門見山道:「金夫人是誰?」
白朮放下手中的藥材,「進來說話吧。」
反正金夫人已經派人給他送了信,說既然靈芝想知道,那就告訴她好了,連同一切的秘密和危險,都告訴她。
姜令芷點點頭,跟著白朮進了裡屋。
蕭景弋也隨之想跟上,卻被白朮攔住了腳步,他身量和蕭景弋幾乎一樣高,目光與之平行,一字一句道:「將軍,這些話你不方便聽。」
姜令芷趕忙解釋:「白朮哥哥,他是我夫君,他也知道金夫人的存在......」
白朮以一副保護的姿態,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垂眸看著她,語氣溫柔:「聽話。」
姜令芷一時有些無措。
這種無措,不僅僅來自白朮跟蕭景弋說話時,語氣中那幾不可查的敵意。
更在於,白朮的態度讓她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金夫人當真是沖她來的,而且,而且,並非什麼好事......
她有些求助似的看向蕭景弋。
但蕭景弋卻隻是神色平靜的點點頭,溫聲道:「去吧。」
姜令芷頓了頓,嗯了一聲,到底跟著白朮進了裡屋。
白朮給她泡了一杯收斂心神的酸棗仁水,好讓她就算是聽到接下來的話,也不至於反應太大。
姜令芷端起溫熱的水輕輕喝了一口。
「金夫人是魏錦,」白朮一張口,姜令芷口中的茶水差點就噴了出來。
她瞪大眼睛:「你說什麼?」
魏錦?
那個替她母親去和親羌越的魏錦嗎?
羌越不是已經滅亡了嗎?按理說,魏錦身為皇室中人,早該......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安寧鎮?
亦或者是,天底下還有別的魏錦?
「你沒聽錯,就是你母親的妹妹,」白朮對姜令芷的反應並不意外。
他垂眸嘆息一聲:「靈芝,你被接回上京時,茸茸不放心,我便想要偷偷追去上京,看看你過得怎麼樣。」
姜令芷一頓,那時的她可過得不怎麼好,若是讓茸茸知道了,定然心裡十分難過。
她剛想說話,就聽白朮又繼續道:「可惜還沒走出安寧鎮,就被金夫人給抓回來。也就是那時,她才說自己是魏錦。還說,我和鹿茸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陪你長大。」
姜令芷蹙眉。
說起來,魏錦是她的小姨母。
若是當時羌越滅國,她僥倖活了下來,又重新回到大雍,隱姓埋名地活下去。
得知嫡姐唯一的血脈被扔在荒山野嶺的村子裡,出手照看一二,倒也勉強說得通。
可......金夫人又何故要慫恿那永定侯府的趙夫人,去點燃柱子裡的火藥?
真心保護她長大的人,又為何一轉眼會想要殺她?
這般想了,她就這樣問了。
白朮一時有些猶豫,斟酌著開口說道:「......靈芝,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你爹對你不好,是因為,你並不是他的女兒。」
姜令芷一時沒反應過來白朮的意思。
姜尚書的確是對她不好,甚至可以說是漠視。
她也很多次疑心過她不是姜尚書親生的,可偏偏,她和母親魏嵐生得七分相似。
而剩下三分,自然是像姜川的。
她長大以後,也很多次想過,若她不是姜尚書親生的倒好了。
被丟棄在安寧村的十六年,以及在姜尚書府被他不聞不問備受折辱的那一年,她也不會耿耿於懷許久。
她苦笑了一聲:「白朮哥哥,你不知道,他對我不好,是因為厭恨我害得我娘難產沒了性命,所以才對我不管不顧的。」
雖然她覺得這厭恨很沒有道理,因為她也沒有辦法決定自己的出生,可是她也沒辦法決定旁人的情感。
「不是的,」白朮伸手抓住了姜令芷的手腕,因為太過用力,導緻姜令芷隱隱有些吃痛。
「白朮哥哥,我有點疼,」姜令芷剛想掙脫,就聽白朮輕聲道,「靈芝,魏錦才是你娘。」
「什麼?」姜令芷愣住了,徹底忘記了掙紮。
白朮的聲音很輕,幾乎像是呢喃,保證不會讓第三個人聽到:「金夫人說,她的身份見不得光,所以當年,她抱著才剛滿月的你到上京,想讓即將臨盆的姜夫人把你養在名下。
而姜夫人為了報答她的恩情,立刻便同意了。
為此,姜夫人甚至喝了催產葯,打算生下孩子對外稱作是雙生子。
隻是結果卻不盡如人意,姜夫人早產生下一個死胎,也血崩而死。
是因為這樣,姜尚書這才這般厭恨你,把你扔在這安寧村,不聞不問這麼多年。」
這段話,每一個字姜令芷都聽得懂,但和在一起,卻讓她覺得甚是匪夷所思。
怎麼會是這樣?
她是魏錦的女兒?
魏嵐對魏錦心存感恩......說的,應當是她替她和親羌越一事。
是魏錦捨身就義和親遠嫁,換取了魏嵐和姜尚書一輩子的幸福。
所以魏嵐才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魏錦的請求。
多一張吃飯的嘴罷了,又是有恩於她的親妹妹的孩子,魏嵐就算應下魏錦這樁請求,也說得過去。
至於之後發生的那些事,就完全是意外了.....
可。
姜令芷還是想不通。
如果她真是魏錦的女兒,魏錦又為何要炸死她?
她下意識地追問道:「那,那榮國公府的火藥......」
這個疑問,白朮倒真是能解釋:「說來慚愧,那裝滿柱子的火藥還是我一手準備的,當時,她隻說是和榮國公府有處,要略微出手威脅一番。
後來事情發生後,她說,她在暗處安排了人手,趙夫人是不會得逞的。
還有,她派人殺那個楚氏,是替姜夫人報仇。
金夫人說,她意外查到,當年姜夫人喝了催產葯後,摔倒在地,是楚氏拖延時間不去叫大夫,才害得姜夫人一屍兩命......」
姜令芷聽得有些恍惚,隻覺得白朮的聲音漸漸變得沒有實感。
而絲絲涼氣從地下泛起穿透她的鞋底,沿著血脈滲入她的五臟六腑,讓她忍不住有些發抖。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靈芝,」白朮鬆開握著她的手,遞給她一塊乾淨的手帕,「擦擦吧。」
姜令芷這才意識到臉上一片冰涼。
她伸手,摸到了一片淚水,不知何時,她竟哭了。
哭什麼呢?
哭自己曲折離奇的可憐身世?
還是慘死的魏嵐,亦或是這件事中的每一個人?
「我之前沒有告訴你,是因為忌憚金夫人的威脅,她說她會殺了你,」白朮嘆了口氣,「以前我不明白,也很害怕,不敢開口。但現在我或許懂了。若是你的身世被旁人知道,活著會比死更痛苦。」
白朮定定地看著她:「靈芝,哥哥知道你一時很難接受,但是你要記住,方才哥哥告訴你的那些話,你心裡有數就行。千萬千萬,誰也不要告訴。明面上,你仍是姜尚書的女兒。」
姜令芷明白,白朮的意思,是讓她不要告訴蕭景弋。
這件事太過離奇,就算是枕邊人,也不要讓他掌握到能傷害你的把柄。
遲疑了片刻,她點了點頭:「我知道。」
白朮總算是放下心來。
他對金夫人既想要依賴親近又十分畏懼臣服,他痛恨這樣無法自我掌控的自己,但有一件事,他自小便執行得十分到位。
那就是保護好靈芝。
過了一會兒,見姜令芷已經收拾好情緒,白朮才又問道:「茸茸和楊婆婆呢?你回來不是找楊婆婆有事嗎,如何安頓了?」
「喔,此事說來話長,」姜令芷端起酸棗仁水又喝了一口,定了定心神,撿著要緊的關鍵事情,將來龍去脈講了一番。
「......找楊婆婆,本是要防著宮裡的周太後的,但是那個紅妮兒暗中去報信了,想來,榮國公府會派人要來,所以我便想著,趁機逼金夫人現身。隻是沒想到這些人,那些人都被狼群給撕了......」
白朮扯了扯唇角:「就是她喚來的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