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你那麼想阿娘,你怎麼不下去陪她
姜府。
姜澤帶著滿身是血的姜令鳶回去時,楚氏差點瘋了。
「令鳶!」她撲上去,抱住姜令鳶的身體,顫顫巍巍地摸了摸她的鼻息,還好,好有氣。
楚氏一邊大喊:「大夫!快叫大夫來!」
一邊又擡頭質問姜澤:「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
姜澤面無表情地說道:「她帶著瑞王府的府兵,想要活埋姜令芷。」
「所以你就把她打成這樣?」
楚氏滿臉是淚:「大哥兒,令鳶是從小跟你一起長大的妹妹啊!就算她一時做錯了,你罵她幾句還不夠嗎?她還懷著孩子呢,你怎麼能下次毒手?」
「......」姜澤漠然道:「我沒動她,是她自己作的。」
姜潯得到消息後,隨之也從自己的院裡,衝出來。
一見姜令鳶這幅模樣,他嚇了一大跳:「鳶兒怎麼會變成這樣?」
姜澤不說話,姜潯立刻便去問小方:「你說!」
「......二小姐差點把大小姐給活埋了!」小方也很無奈,隻得一五一十道,「好在蕭將軍及時醒來,趕過去救下了大小姐。」
「活埋姜令芷?」姜潯隻覺得小方說的話,一句比一句叫人驚愕:「蕭景弋醒了?」
姜潯急了:「到底怎麼回事,你說詳細些!」
「......是!原本將軍,替二小姐約大小姐在雲香樓的見面......後來將軍不放心又拐回去,就見蕭將軍已經把大小姐給救上來了......」
沒等他說完,姜潯已經雙眼通紅,轉身一拳砸在姜澤鼻子上:「你瘋了?你瘋了是不是!」
他一拳一拳劈頭蓋臉地砸了下去,紅著眼眶嘶吼著質問道:「姜澤!姜予潤!你是不是有病?你為什麼總要害死阿芷?現在連令鳶都成了這樣,你滿意了嗎......」
罵道最後,他口不擇言道:「你那麼想阿娘,你怎麼不下去陪她?」
姜澤沒躲。
任由那無數的拳頭打斷鼻樑,打腫他的眼眶,砸破他的臉頰,腥熱的鮮血不斷流出。
彷彿皮肉的痛楚才能緩解心底的悔意。
一旁的藍卿都嚇傻了。
她想去攔姜潯,可是看著姜澤毫無反應的模樣,她又覺得恐懼。
姜澤他怎麼,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啊?
他怎麼能這樣對阿芷妹妹?
直到大夫來了,姜潯才停了手,他想跟著大夫去看令鳶,最終還是頓住了腳步。
他忽然覺得自己從前替姜令鳶遮掩的那一切,就像是個笑話。
這個自小和她一起長大的妹妹,從來都不是表面看到的那般純善。
可笑他從前還覺得,能從中斡旋,讓她和令芷和平共處。
他苦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姜澤頂著一張豬頭臉一樣,轉頭,在藍卿眼裡看到恐懼和錯愕,他一時有些慌:「卿卿,你別怕我......」
藍卿勉強笑了一下:「別說了,跟我來吧,我給你塗些葯。」
......
姜令鳶的孩子沒能保住。
五個月大的雙生子,已經成型了。
下人端出去一盆又一盆的血,她整個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臉色慘白如紙。
「......這位夫人這一胎懷得不容易,隻怕是懷孕期間就多次受驚嚇,壞了底子,以後不能生了。」大夫嘆著氣,也不知道一個孕婦怎麼就不好好保護自己和孩子。
楚氏聽著就大夫的話,覺得心都要碎了。
她去姜川的書房哭訴道:「老爺!你可要為令鳶做主啊!令鳶太慘了,難道國公府就能動私刑嗎?」
姜尚書神色未有一絲波動,像是一座沒有感情的冰雕一般:「是她自找的。」
楚氏愣住了,一瞬間滿眼絕望。
十七年了,魏嵐已經死了十七年了!
可姜川還是這麼一副冷情冷肺的模樣!
不在意她這個續弦,不在意令鳶這個養女,連姜澤和姜潯這兩個魏嵐親生的兒子,也未必有多上心。
她哀慟至極地控訴道:「姜川!你有心嗎?令鳶隻是一時錯了主意,可姜令芷那個賤人還活著,令鳶她的下半輩子就毀了啊!」
姜尚書看都沒看她一眼:「如此愚蠢惡毒,莫要再上姜家的族譜了,送走吧。」
茶碗砸在楚氏的頭上,磕破了她的額角,腥熱的鮮血湧出,楚氏也不覺得痛。
她就這樣癱坐在地上,死死地盯著姜尚書:「姜川!我會詛咒你的!詛咒你下地獄!詛咒你和魏嵐這對賤人,生生世世永永遠遠不得團聚!不得善終!」
姜尚書似乎也並不在意:「拖下去,家法三十!」
他眯了眯眼,轉頭吩咐管家:「去把姜澤叫來。」
「是。」
姜澤甚少到姜尚書的書房裡來。
這裡處處可見的魏嵐的畫像,會讓他陷入不願醒來的回憶。
姜尚書看著他的動作,好一會兒,才語氣淡淡道:「你長成如今這樣,是我這個做爹的不合格。」
姜澤語氣艱澀:「不敢。」
「沒什麼敢不敢的。你娘走的這些年,我忽視了你和姜潯不少,府裡也沒管過,」姜川嘆了口氣,「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姜澤下意識地問道:「什麼?」
話一出,唇角溢出一抹血跡,他也顧不得擦拭。
「你可知你娘為何會身子弱?」姜尚書不等他回話,已經開口說道,
「你娘懷著你妹妹時候,恰逢我派去江南治水。你突患惡疾,你娘聽信大夫的偏方,說母子連心,母親的心頭血能救兒子的命......」
姜澤臉色煞白。
姜尚書到底沒有把話說得很直白:「等我回來時,你娘已經取了三個月的心頭血,或許是天意,你還真是又好了起來。至於你.....你妹妹......」
他的話沒說完,姜澤愣在原地,如遭雷劈。
他獃獃的擡頭去看那畫像上眉目溫婉的女子,打從心底升起的寒意叫他渾身發抖,阿娘是為了他才......
姜澤到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書房的。
他隻覺得好像有一層隔絕一切的罩子,將自己封印了一樣。
一開始,隻是聽不到旁人說話,後來,甚至邁不動腳步,最後,竟是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真好,他想。
姜令芷從小到大日日背負的罪責,如今,他也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