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白他一眼：「你到現在還不知道你三兒媳婦的手藝？就沒有不好吃的！」

　　林老漢沒搭理她，三下五除二便吃完了手裡的肉粽，隨後道：「你要再捨不得吃，便給我吃罷，兩個我也吃的下！」

　　林老太眼一瞪：「你個臭老頭子想得美哩，我這就吃了！」

　　說著狠狠咬上了一口，滿嘴生香。

　　林老漢見她隻顧著吃了，笑道：「咋樣？吃出銅錢的味道沒有？」

　　林老太咂摸咂摸嘴，不禁然道：「老太婆我吃了大半輩子甜粽子，還是頭一回知道粽子還能做成鹹的……別說，這鹹口的粽子還真好吃。」

　　林老太吃著吃著，突然心念一動道：「老頭子你說，這勞什子鹹蛋黃肉粽，我們要是做了拿去賣，能掙著錢不？」

　　林老漢怔了怔，沒想到老太婆竟然動了這心思，他道：

　　「做一個這粽子，光這一顆鹹蛋黃就得三文錢，糯米和那些個調料都是精貴的。」

　　「這加起來，成本不得好幾文了？哪個捨得買這麼貴的粽子？」

　　林老太想了想，確實如此，換做是她，就算再好吃她也肯定捨不得掏這麼多錢買的。

　　這做了萬一賣不出去，那就虧大發了。

　　於是點了點頭，訕笑道：「我這是眼見著芸娘做生意賺了些錢，也跟著瞎動心思了。」

　　林老太一陣感慨：「你說咱一家子一年到頭累死累活，遇上個災年，連肚子都填不飽……」

　　「芸娘那生意雖然起早貪黑也是苦的，但瞧著，總歸比咱種田強不少……」

　　說到這裡，林老太便沒再往下說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有這想法是對是錯，畢竟農家人以農為本，那十幾畝田才應該是他們的命根。

　　林老漢未有認同也沒有反駁，沉吟片刻後，長嘆一口氣道：「做生意也不是不成，隻是我們冒不得太大的風險，若是尋摸到合適的買賣，也是可以試上一試的。」

　　林老太聞言咧嘴一笑：「那我們以後也琢磨琢磨，能做個啥生意。」

　　任芸送完粽子後，便進空間裡把當天的賬記了一下。估摸著那三兄弟談心談得差不多了，這才出空間回到了家。

　　到家時，林善行已經換了一身粗麻布的舊衣裳，點了一盞油燈，坐在堂屋的木桌旁看書。

　　身形削瘦的少年端坐桌前，眉目清雋，氣韻清淺，粗舊的衣衫難掩一派松姿玉骨。

　　而桌子另兩側，林善言和林善舉兄弟兩個，則愁眉苦臉地各拿著一隻毛筆，在桌面上寫寫畫畫。

　　任芸沒有作聲，悄悄走近瞧了瞧，兄弟倆人正用毛筆蘸水，在桌子上寫大字呢。

　　從右往左挨個寫滿，前頭的字幹了，便重新補上，就這麼反反覆復地，來回寫。

　　也不知道是誰想出的這麼個方法，倒省了紙墨了。

　　「母親回來了。」林善行瞧見任芸進了屋，便放下了手中的書，朝她恭敬地施了一禮。

　　言語動作間，竟讓任芸覺著多了幾分真誠，少了些一開始的疏遠感。

　　大概是兄弟間交流的成果，對她這個後娘有了些改觀了。

　　任芸微微頷首：「都是一家人，隨意些就好，不必如此多禮。」

　　林善行收了禮：「那便聽母親的。」

　　「娘，您終於回來啦~」林善舉朝任芸使勁兒眨了眨眼，拋去一個求救的眼神。

　　他不想再練字啦，手好累好酸，比他包幾百個包子都累。關鍵是，就這麼反反覆復地寫，也太無聊啦！

　　「咳。」林善行自然看到了林善舉的小動作，佯聲咳嗽了下，以示提醒。

　　見事情敗露，林善舉立馬癟了癟嘴，認命地垂下腦袋繼續寫字。

　　餘光瞥見一旁抱了隻小雞仔在摸摸瞅瞅的林善止，林善舉此刻表示很羨慕。

　　隻有四弟能逃脫二哥的魔爪……呃不是，是二哥的教導，這便是所謂的傻人有傻福吧。

　　林善行走過來瞟了一眼，無奈道：「這個字錯了，少了一橫，重寫二十遍。」

　　林善舉手一僵，整張臉瞬間皺成了苦瓜樣。

　　「之前教的千字文背得如何？寫完字，我來考考你們。」

　　林善行聲音溫和，說出的內容卻讓林善言和林善舉瞬間石化。

　　兩個難兄難弟對視一眼，相互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絕望。

　　林善行顯然讀懂了他們的表情，微嘆一口氣：「每個月才讓你們背十句，這都做不到，怎可如此懈怠？」

　　林善舉強撐起一張笑臉：「二哥，家裡讀書人有你一個就行啦，我和大哥哪是那塊料呀？」

　　「讓你們讀書，是為開智，是為明理。」林善行正色道，「人不學，不知義，幼不學，老何為？」

　　林善舉一聽二哥講道理就頭大，隻得再次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任芸。

　　任芸瞧著他那委屈中透著絕望的模樣，忍不住笑道：「我覺著善行說的對，人就是要讀書學習，活到老，學到老。」

　　林善舉難以置信地瞪著大眼望著任芸，沒想到娘非但沒幫自己，反而跟二哥站在了同一陣線！

　　還讓他學到老！他滴老天爺啊，娘居然比二哥更狠啊！

　　眼看著林善舉已經滿臉寫著生無可戀了，任芸忍著笑，接著道：「不過讀書也是要勞逸結合為好，不如暫且休息一下，嘗一嘗今日包的蛋黃肉粽味道如何？」

　　雖是詢問的語氣，但林善行知道，後娘這是在幫這兩人求情了。

　　頂著林善言和林善止兩雙亮晶晶的眼睛，林善行終究挫敗了：「算了，既然娘都這麼說了，那就歇息一下吧。」

　　林善舉立馬蹦躂了起來，方才還是霜打的蔫茄子一般，這會兒已經生龍活虎地去拿粽子了。

　　林善行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手裡就被塞了一個粽子。

　　「二哥快吃，這是娘做的鹹口粽子，裡面有肉有蛋黃，肯定好吃！」

　　林善行望著手裡的一整個粽子愣了愣，他以為母親說的「嘗一嘗」是真的嘗一口，拆一個粽子眾人分吃的那種。

　　居然是每人一個，嘗一嘗？

　　這剛吃完晚飯不久，就又吃一個粽子了？未免有些……奢侈了吧？

　　心裡這麼想著，林善行手上卻不由自主地跟著眾人一起，把粽子剝了出來。

　　一口咬下去，林善行便愣住了。

　　豬肉的香，糯米的甜，蛋黃的鮮，融合交織在一起。沒想到粽子還能做成這種口味的，竟然如此好吃。

　　不知不覺間，便吃完了整個粽子，非但不覺得撐，反而覺著有些意猶未盡……

　　林善舉嘬了嘬手指，不放過黏在手上的一粒米，隨後才得空評價道：「這蛋黃肉粽也太好吃了吧，我覺著明日可以不吃其他菜的了，光吃這個粽子就好了。」

　　任芸笑著挑挑眉：「你確定隻要吃粽子？明日可是端午節，娘原本是準備做幾道你們最愛吃的菜來著……」

　　林善舉眼睛「噌」地一亮：「啥菜？」

　　「自然是你們想吃什麼娘就做什麼，不過你方才不是說，隻要吃粽子麼？」任芸逗趣道。

　　林善舉一聽慌了，忙道：「哎呀~粽子吃一頓就好啦，娘，你還是做菜吧！」

　　想想又道：「二哥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沒嘗過您那些手藝呢！」

　　林善言也忍不住跟著點頭道：「對對對，三弟說的沒錯。」

　　「好吧！」任芸也不逗他們了，「那你們都說說，想吃什麼？」

　　「嘿嘿嘿，娘，我想吃酸菜兔~」林善舉揉揉鼻子，他可惦記著這一口好久了。

　　「可以，不過明日得看看能不能買到兔肉。」任芸又轉向林善言和楊大桃，問，「還有呢？」

　　小夫妻倆同時開口：「糖醋排骨……」

　　任芸點點頭，嗯，不愧是夫妻，喜好都一樣。

　　她又試探著問林善止：「善止有什麼想吃的菜嗎？」

　　林善止一臉迷茫地緩緩眨了眨眼睛，卻沒有出聲。

　　任芸：好吧，這位跳過。

　　目光又落在林善行身上：「善行呢？」

　　林善行一怔，這才從聽見其餘幾人一開口便是兔肉和排骨震驚中緩過神來。

　　所以，隻有他一個人想的是素菜名兒嗎？

　　他想了想，覺著自己的眼界實在有限，還是不摻和了：「我隨意的，都可，母親看著辦就行。」

　　任芸點頭：「那剩下的，我們明日再看罷。」

　　幾個小的齊刷刷點頭。

　　就在林善舉沉浸在明日的美食大餐中正樂得眉開眼笑時，林善行緩緩開了口：

　　「那此刻粽子也吃了，歇也歇了，大哥，三弟，你們該繼續練字背書了。」

　　宛如晴天霹靂驚雷炸耳，林家哥倆的表情瞬間皸裂。

　　二人頓時齊刷刷望向任芸。

　　任芸聳聳肩，回以一個「娘實在無能為力」的表情。

　　於是乎，難兄難弟二人組又被迫拿起了毛筆，開始了悲催的學習之路。

　　當晚，當兄弟二人終於練完字、背完書並成功通過考查後，林善舉感覺有一種逃脫升天的感覺。

　　兄弟二人執手相看淚眼，心中隻剩同一個問題——

　　二弟/二哥這次放假放幾日？他們還要過幾日這種煎熬的日子？

　　二弟/二哥，你還是早點回書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