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鴻昌卻一擡手:「不必。」

　　他目光落在申琰彎彎的眉眼上，他記得可許久沒有見到這孩子如此開懷的樣子了。

　　也不知道二人在聊著什麼，竟讓琰兒那般的投入，連他的馬車回來了都沒注意到。

　　「琰兒也沒交什麼朋友，跟那小子倒是挺聊得來……」

　　申鴻昌臉上不覺露出笑意，「行了，琰兒做事向來有分寸，他願意和那小子蹲那兒，就隨他吧。」

　　說完也不管了，便轉身進了申府。

　　這邊，林善舉和申琰蹲在樹下，不一會兒便哼哧哼哧啃完了冰棍。

　　等申琰站起身來，才發現自己的腳都蹲麻了，差點兒站不住。

　　二人對望了一眼，看見彼此臉上都糊了許多汁水後，不覺雙雙笑了。

　　林善舉下意識地便想用袖子擦掉，擡眼卻見申琰掏出帕子來，不緊不慢地擦拭起他的嘴角來。

　　林善舉忙停住動作，也掏出了自己的帕子，學著申琰那樣擦起了嘴。

　　申琰疊好帕子，擡眼看了看日頭，見已是晌午，便對林善舉道:「這會兒已經不早了，你就莫要回去了，到我家用午飯吧。」

　　林善舉愣了愣。

　　說實話，一般情況下，他是不好意思到旁人家吃飯的。但望著申琰熱情而期待的眼神，又想到今日過來的目的，他便點了點頭。

　　接著，在守門家丁驚呆了的目光下，林善舉隨著申琰進了府。

　　等進去之後，林善舉才發現這申府裡面更是豪華氣派，處處都透著一種豪橫的氣息，連往來的僕人身上，穿得都是綢緞。

　　「方才在門口見到我爹的馬車了，他應當是回來了，待會兒你應該會見到他。」

　　聽到申琰這麼說，林善舉忙道:「禮當去拜訪一下伯父。」

　　走了沒一會兒，林善舉便見到了一個眼熟的身影跑了過來，正是申琰的那個小廝多金。

　　多金見到林善舉，當即吃了一驚，下意識道:「你怎麼進來了？」

　　申琰蹙了蹙眉:「林公子是我請進來的客人，多金，不得無禮。」

　　多金聞言撇了撇嘴，瞅了林善舉一眼，便不再吭聲。但臉上的表情，依舊寫滿了不屑。

　　林善舉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也懶得跟這人多計較。

　　接下來，林善舉便隨著申琰兜兜轉轉地來到了一個堂屋。

　　一進門，林善舉便看見堂屋上首正坐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

　　那人身形精瘦，留著一把山羊鬍子，眉眼間透著一股商人特有的精明。

　　林善舉心裡默默想著，這便是省城第一富商，原來是長這個模樣……

　　望見二人進來，申鴻昌的目光立刻落在了那個陌生的少年身上。

　　顯然也是沒想到申琰會直接把人領回了家，眼神中露出了幾分驚訝，但更多的，是打量。

　　「爹，這是我新結識的朋友，他叫林善舉。」申琰介紹道。

　　林善舉忙上前，朝申鴻昌拱手行禮，臉上帶著從容的笑意，道:「見過申伯父。」

　　申鴻昌打量著落落大方的林善舉，眼底不覺有幾分欣賞之意。

　　方才見這小子毫不顧忌形象地帶著申琰蹲在大門口，又聽說他是個小商販，說實話，申鴻昌還以為是個粗野之人。

　　這會兒近距離瞧見了，才發現這小子相貌堂堂，言行舉止間也是頗有風度，倒是像大戶人家出身的孩子。

　　申鴻昌點了點頭，臉上露出隨和的笑意:「申琰難得帶朋友回來，倒是同你合得來……」

　　他說著，目光盯著林善舉，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林善舉望著對方的笑臉，心裡卻不覺微微一個「咯噔」。

　　不知怎的，明明對方的神情平易又和善，他卻覺得這個申大商人看自己的眼神，頗有些意味深長。

　　林善舉莫名的竟有些心虛起來。

　　不過卻沒有表現出來，隻咧嘴笑道:「我同申少爺年紀相仿，自然容易聊得來。」

　　申鴻昌笑了笑，問道:「我看你也不像是省城人士，聽說是來這裡擺攤賣鍋爐的？」

　　「沒錯，我是和光縣人士。」林善舉也笑了笑，「此番來省城，一是為了做生意，二來，也是送家兄長參加鄉試來了。」

　　聽到他家中也有讀書人，申鴻昌看向他的目光不覺又添了幾分滿意。

　　「不知你與我兒是如何結識的？」申鴻昌又笑著問道。

　　於是林善舉便把自己和申琰相識經過，如實跟他交代了一遍。

　　當申鴻昌聽到他用抽獎的方式售賣鍋爐時，不覺挑了挑眉。

　　這種法子，他經商幾十年，倒還是頭一次聽說。

　　眼前這小子，頭腦還挺活絡，怪不得能拿捏住申琰……

　　他不覺望了望一旁自家那個單純的胖小子，心中默默嘆了一口氣。

　　自家這兒子，可一點兒都沒遺傳到自己的半分精明，打小兒性格就溫溫吞吞，脾氣又好得不像話。

　　要不是還有個申府少爺的身份，怕是要被人欺負得不行了。

　　也不是說這性格不好，但是對於他們這種商賈世家來說，將來恐怕難以繼承家業。

　　當初他意識到這一點時，差點兒就愁禿了頭，後來想想，乾脆就讓他試試走科舉的路子。

　　好在，讀書還算個料子，今年順利通過了院試……

　　這些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申鴻昌旋即收回了思緒，目光重新落在了那個俊逸少年的身上。

　　他扯了扯嘴角，臉上的笑容依舊，語氣卻帶上了幾分涼意，緩緩開口道:

　　「我且問你，你今日前來，究竟是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