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木寅告訴任芸,和光縣內雖然是有一家印刷坊,但那是專門用來印刷書籍的,一般不會接這種私人小活計,就算可以,那價格肯定是不低的。
他道:「老闆娘,與其去雕刻印刷,還不若交由我來寫,不過三百份左右,我一兩日便能寫完了。」
任芸想想也是,這個時代還是處於手工雕版印刷階段,工序繁瑣,所以成本也高。她這個優惠券,不過幾行字,小幾百張,確實不值得花大價錢去印刷。
「那此事便麻煩你了,可以慢慢寫,不用著急,畢竟我們開張的日子還沒定下來。」
商議好了這些事,任芸便交給了周木寅一把店鋪的鑰匙,讓他負責應聘人員的初選。
周木寅連忙起身,鄭重地接過鑰匙,心裡不禁然一陣感動。老闆娘居然將店鋪的鑰匙都交給了自己,足以看出老闆娘對自己地信任!
他心裡默默發誓,一定要好好完成老闆娘交代自己的事,定不辜負老闆娘的期望。
這邊事情處理完,任芸便帶著林善舉和林善止回到了橋口處,等著林善言回來。
大約不到半個時辰後,便見一輛馬車在橋口停下,隨後,林善言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林善言抱拳朝車夫道了一聲謝,見馬車調頭離去後,便往自己攤位處走去。
林善舉忙不疊地撲了過來,激動道:「哇!大哥,你是坐馬車回來的呀!」
林善言憨憨一笑:「是縣令大人安排的馬車。」
「大哥,馬車裡面啥樣啊?馬車跑起來是不是很快?坐馬車舒服嗎?」林善舉一臉興奮地拉著林善言,一下子就來了個三連問。
如今娘和大哥都坐過馬車了,他實在是老羨慕了。
「這……」林善言撓著腦袋認真想了想,回答道,「馬車裡有軟墊,坐起來比牛車舒服,跑得也比牛車快。」
他回答得簡約,林善舉隻得開始自行腦補起來了。
這時任芸開口笑道:「回來就好,咱們先去城門口吧,鄭伯的牛車怕是久等了。」
等林家眾人來到城門口,老鄭頭確實在牛車上已經等了許久。
不過他一點兒也不在意林家人來晚了,甚至恨不得自己再久等一會兒。因為每次林家人超過了約定時間過來,那林家後娘都會多補償幾文錢給自己,這可劃算著哩!
回小福村的路上,林善言將今日面見範縣令的經過,以及明日要隨範縣令一同去參加知府大人舉辦的栽秧賽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任芸。
聽到這裡,任芸多少是有些驚訝的。她想到了範縣令或許會重視栽秧小船的事,卻未想到竟然如此重視,居然要帶林善言去面見桐州知府……
林善舉更是恨不得一個跳躍蹦起來:「大哥,你就要去見知府大人啦!那可是比縣太爺還大的官兒,大哥你也太厲害啦!~」任芸觀察了一下林善言的神色,見他並未顯露多大的焦慮之色,不禁然笑道:「明日便要見大官兒,你怎麼瞧著反倒沒昨日那麼緊張了?」
今早出門前可是聽楊大桃說了,昨日自己告訴他可能會被縣令傳見後,這小子可是緊張得大半宿都沒睡著。
林善舉毫不客氣地笑話道:「嘿嘿大哥,我可聽大嫂說了,你昨晚睡覺就跟烙餅似的,說夢話都是拜見縣令大人~」
林善言臉微微一紅,沒想到睡覺的事兒都被自己媳婦給捅出來了。
他略有尷尬地咳了咳,隨後道:「以前總覺著當官的都像閻王老爺,一個說不好做不好便要挨闆子。」
「但今日跟著縣令大人栽了半日的秧,我發現官老爺其實也跟咱們一樣,也不是三頭六臂的,也能下田幹活兒,幹累了也會覺著累……」
任芸望著他一笑:「所以你就不覺著害怕啦?」
林善言點點頭,露出釋懷的笑:「對,我覺著範縣令是個好官,一點兒也沒瞧不起農民。那知府大人能想到舉辦栽秧賽來體察民情,想來應該也是個好的,所以,我就沒那麼害怕了……」
聽他這麼說,任芸也就放下了心:「如此便好,到了明日你便聽範縣令安排,不管那知府重不重視栽秧小船,你就當去見見世面了。」
「我知道了娘。」
「大哥,明日你便要成為咱小福村頭一個見過知府的人了!那可是老鼻子牛了!」林善舉一臉的歡呼雀躍,就差手舞足蹈起來了。
林善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咋比我還激動哩?」
「嘿嘿哥,我就是替你高興嘛~」
幾人就這樣一路說說笑笑,不覺間便已到了村口。
見林家人下了牛車離開後,全程都聽到了他們交談內容的老鄭頭,連忙深吸了一口氣。
艾瑪!他剛剛聽到了啥?!
林家這大小子,今日被縣太爺召見了!明日,還要去見知府大人!
那可是知府大人啊,多少人可能一輩子都碰不到的大人物呀!
老鄭頭心裡一陣激動,連忙趕著牛車走了,要把這個驚人的消息告訴給村裡其他人。
很快,林家長子因為鼓搗出了栽秧小船而被縣太爺誇獎,還要去面見知府的事,傳遍了整個小福村。
聽到這個消息,有人驚訝,有人羨慕,自然也有那眼紅紮堆嚼起舌根的人。
老林家二房嚴氏,便是頭一個:「這林家三房是撞見了什麼神仙,竟然接二連三地走狗屎運?」
旁邊一個黑瘦的婦人跟著道:「可不是咋地,我前兒才剛聽說那個後娘準備拿縣太爺的賞銀蓋青磚大瓦房,這會子居然又說那林善言要見著知府老爺了,這是祖墳冒了青煙了吧?」
另一個圓臉婦人立馬指著嚴氏笑話起來:「哎喲你可別這麼說,這林家三房的祖墳不也是二房的祖墳,怎不見這位家裡也發大財?」
「那兩個老不死的偏心三房也就算了,連死鬼祖宗也偏心那邊!」嚴氏登時青了臉,啐了一口道,「呸!不就一個破木船嘛,我瞧著也不值當什麼,哪裡就這般入了那些個官老爺的眼!」
就在這時,那圓臉的婦人瞧向了一直沒吭聲的大狗媳婦:「咦,狗蛋他娘,你今兒咋不吱聲哩?」
黑瘦婦人也立馬跟著奇怪道:「就是,你不是跟那林家後娘最不對付嘛?平日裡可就數你罵得最兇了……」
馬玉蘭被點了名,略微不自在地咳了咳,心道你們幾個長舌婦罵你們的,非帶上她做啥子?
她能吱個啥聲?再過幾日,林家那位可是要請自己做工、給自己發工錢的!
她罵個鎚子的罵,林家後娘現在就是自己的財神爺,她特麼跟誰過不去也不能跟財神爺過不去呀?m
於是隻能打哈哈道:「這可不就是運氣好麼,可惜咱沒這個運氣也沒那個本事,就別跟人比了……」
那圓臉婦人立馬道:「我咋感覺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這麼彆扭哩?你最近是不是有啥事?咋老看不見你人影兒?」
馬玉蘭滯了滯,隨後乾笑道:「哎呀最近忙呀,我家老太太管得嚴,家裡頭都下田栽秧去了,家裡的事兒不都推給我了?哪能像你們,這麼清閑哩。」
說著,她快速地收拾好了野菜籃子,一邊道:「我這野菜挖的差不多了,該回家做飯了,你們聊你們的,我就先走了。」
話音剛落,生怕這幾個婦人再追問自己什麼,登時就一溜煙兒地跑了。
「這馬玉蘭最近怎麼了這是?轉性子啦?」黑瘦婦人不解道。
嚴氏卻冷笑一聲,一臉的不屑:「哼,以後別搭理她了,鬼鬼祟祟,不知道是不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於是三人便不再提大狗媳婦,繼續扯起張家長李家短起來。
而老林家老兩口聽聞了這事,簡直樂得合不攏嘴,最近家裡這好事啊,簡直是一茬接著一茬了。
欣喜驕傲之餘,還拉著林善言去了一趟林氏祠堂,給各位列祖列宗磕頭敬了三炷香。名曰讓各位祖宗保佑他明日之行順順噹噹,爭取給林氏一族添光!
林善言磕完頭便趕忙溜回了家。
本是沒多緊張的,被二老這一搞,反而弄得他有些緊張起來。
林善舉一臉不解地問他為啥緊張起來。
林善言還沒開口,楊大桃卻開口笑道:「你大哥呀,去了一趟祠堂,這會兒怕是感覺列祖列宗們都在盯著他,都指著他為家裡爭光哩~」
林善言登時紅了臉,他這媳婦兒啥時候成了自己肚子裡的蛔蟲了,咋這麼清楚自己呢?
林善舉見狀笑得直打跌:「哈哈哈哈哈大哥,咱祖宗怕是都沒見過知府大人,你這可是光宗耀祖頭一人呀!仔細今晚做夢時,祖宗們來找你嘮嗑!」
林善言瞪了瞪眼:「好你個臭小子,皮癢了不是?拿你大哥打趣起來了!」
說著就繞著院子追打了起來,小德牧大黑不明所以,也跟著他後面繞圈追起來。
於是兩人一狗滿院子跑,把楊大桃懷裡的小果寶看得咯咯直笑。
任芸跟林善止坐在一起,靜看滿院嬉鬧,笑聲不斷。
她眉眼彎彎,眸中滿是柔和的光彩,唇角也不由地上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