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邊還未泛亮。

　　林家人照常早早地起了床，吃過早飯後，林家三兄弟便帶著傢夥什兒，跟著任芸去趕老鄭頭的牛車。

　　今日留了楊大桃在家裡，一來可以照看小果寶，畢竟才這麼點大的娃娃，天天跟著顛簸來顛簸去的，怕孩子吃不消。

　　二來昨日約了老趙媳婦和羊嬸兒兩家人來剁豬肉餡，羊嬸兒約的下午，老趙媳婦家則隻有上午得空，所以家裡也得留個人在家。

　　母子四人剛上了牛車，便開始接連打起了哈欠。

　　昨晚又是揉面擀麵皮，又是包包子，六百個灌湯包包下來，早已過了一家子平常入睡的點。

　　直接導緻今早一家子精神都有些萎靡。

　　林善舉此刻深深覺得娘僱人剁餡的做法實乃明智之舉，這又要剁餡又要包包子，確實有些讓人扛不住。

　　畢竟以前再苦再累，卻從來沒缺過覺。都已習慣了天黑就睡，冷不丁地熬個夜，還真有些像娘說的那樣，超什麼荷來的。

　　兄弟三人在牛車的顛簸下，更是犯困得厲害，乾脆直接躺倒在了牛車上，睡上了回籠覺。

　　任芸也忍不住倚著背簍小憩起來。

　　老鄭頭瞧著車上的這一家子，不禁然感慨，做生意果然苦得很，這才幾日，就把這一家子累成這樣了！

　　牛車一路安安靜靜地到達了和光縣，母子四人來到橋口那個攤位時，正有幾人站在一旁小聲議論著。

　　「此處已租用？這是有人把這地兒租下來了？」

　　「可不是，虧我今兒還趕了個大早來佔位置，得，看來咱以後都別爭了，這地兒被人拿下了。」

　　「這字寫得跟雞爪爬似的，哪像縣衙裡出來的牌子，別是自己個瞎嘰巴寫的吧？」

　　「借你十個膽兒你敢不？這差爺們天天巡邏的地兒，誰敢糊弄？」

　　「我倒想看看是哪個缺心眼兒的居然租攤位，這要是遇著幾日下雨天，不得把裡褲都賠光咯……」

　　話剛說完，「缺心眼」一家人便已來到了他們左近。

　　離得最近的那人下意識地沖任芸擺擺手：「大妹子，趕緊去別處佔地方吧，這地兒不知道被哪個缺心眼的租下啦。」

　　林家三兄弟：「……」

　　任芸幾步邁上前，頂著那幾人驚愕的視線把木牌收了起來，然後沖他們微微一笑：「是我家租的。」

　　那幾人：「……」

　　這好像是昨日賣灌湯包的那一家子嘛，居然是被他們租下了！

　　「咳咳，想起來我那攤子還沒收拾好，得趕緊去收拾了。」

　　「啊對對對，我也得去拾掇拾掇。」

　　「我也是……」

　　幾人說著便尷尬地散開了，任芸觀察了一下，正是附近幾個攤位的攤主。

　　林善舉白眼直翻，嘀咕道：：「還說我們缺心眼，我看他們才是缺心眼，當著人面前說人壞話。」

　　任芸心說，多少是有點，但面上還是一副大度的模樣：「隻要不是來故意找茬，咱們無需去計較。」

　　接著幾人分工合作，迅速利落地把攤位給布置好了。

　　第一批灌湯包還未出籠，攤位前便已有六七人開始排隊了。

　　排在最前頭的是個三十齣頭的男子，手裡還提著個食盒，沖著任芸道：「還是頭一日嘗了個鮮，昨日都沒排到，今兒特地趕早來了，老闆娘，這頭兩籠的灌湯包，我都包下了！」

　　後面排隊的人當即驚訝道：「兩籠可是有五十隻灌湯包，你買這麼多？」

　　打頭的那人笑道：「嗨，這不家裡人多，前日聽我提了這灌湯包好吃，便也想嘗嘗，就這些，還指不定夠不夠吃呢。」

　　後面有人遺憾道：「你這麼一說，我倒也想帶份回去給家裡孩子嘗嘗了，可惜這灌湯的包子不好打包，我也沒帶個食盒……」

　　聽到這話，任芸拿過一個竹筒，沖那人笑道：「今兒開始可以打包了，我們準備了這種竹筒，一文錢一個。不僅可以拎在手上，回去洗乾淨了，下次還可以再用。」

　　那人立馬樂了：「那趕情好，這竹筒拎手上還挺方便，我也來個兩份，一份打包回去給家裡孩子吃。」

　　聽到可以打包，排隊的另幾人中也有人動了心思。於是等第一批四個蒸籠裡的一百個灌湯包出籠時，就立馬被排在前頭的四位客人包圓了。

　　林善言都驚得快說不出話了，這剛出鍋就賣空了？這也太快了吧！他還準備帶兩籠去碼頭的呢。

　　林善舉笑彎了眼，激動地幫忙放上第二批灌湯包。這可是個好兆頭啊，按這速度，這六百隻豈不是分分鐘的事？

　　任芸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會同他說想多了。這才開業第三日，知名度還完全沒打開呢，這頭一批賣這麼快純粹是運氣好。

　　果不其然，第二批灌湯包出籠後，就沒再出現一買兩籠的「大戶」了，最多的也就買兩份。

　　但是相比前兩日，按整份十隻買的人明顯多了許多，任芸觀察了下，絕大多數都是回頭客，剩下的基本是不差錢的主兒來嘗鮮的。

　　此外，還有兩個僕人打扮的，拎著精貴的食盒，明顯是給家裡主子買的。

　　任芸想了想，看來，當地權貴那邊也是有市場的。

　　約摸一個半時辰後，還剩兩籠。

　　「娘，我想去書院那邊試試。」

　　見林善言順利地賣空了幾籠灌湯包，林善舉有些躍躍欲試。大哥有專門負責的碼頭，他也想自己開拓一個售賣點。

　　但是去哪裡是個問題，他思來想去，想到了前日來排隊買灌湯包的兩個和光書院的學子。

　　和光書院與橋口這邊隔了幾條街，不算太近，但他腳程快，不是問題。他也特地打聽了下，這會兒正巧接近書院學子們下早課的時間。

　　那書院有一百多個學子，很多都是有錢人家送來求學的少年，手頭自然是不缺錢，那他賣出灌湯包的幾率也就大。

　　而且，二哥林善行就在那書院裡讀書，說不定還能見著他二哥！

　　要是能碰見，他這身新衣服肯定能唬二哥一跳，嘿嘿~

　　任芸聽到林善舉的想法，自然是同意的。

　　在她看來，林善舉能主動要求開拓市場，簡直太有上進心了！作為企業老闆……咳，作為他娘，就喜歡這種有野心的員……咳，孩子。

　　於是林善舉便托著兩籠灌湯包出發了，一路跑得飛快，生怕錯過了書院學子們下早課的時間。

　　穿過幾條街後，林善舉順利找到了地方。

　　那學校位置挺顯眼，門頭又高又大，門口一側還停了好幾輛馬車。

　　他遠遠望了望那塊寫著「和光書院」的牌匾，龍飛鳳舞，蒼勁而有力。

　　剛心想著原來二哥讀書的地方是這個模樣，這學院可真氣派時，便聽到院門內隱約傳來一陣銅鈴聲。

　　這應該就是學子們下早課的鈴聲了！

　　隨著鈴聲響起，書院大門也緩緩打開，有人影陸陸續續從門內走了出來。

　　林善舉先前就打聽清楚了，和光書院雖然有單獨的學子宿舍，但有相當一部分學子本身就是鎮上的人，家離得不遠，下早課後出來的便是這部分人。

　　當然，也有住宿的學子趁這個時間出來逛逛的。

　　林善舉立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揚起燦爛的笑容吆喝道：「灌湯包！賣灌湯包咯！整個和光縣獨一份的灌湯包，快來嘗嘗鮮喲！」

　　他陡然發出的吆喝聲，頓時引來了門口學子們的目光。

　　有驚奇的：「灌湯包？這什麼吃食，怎麼沒聽說過？」

　　有面露不悅甚至鄙夷的：「在書院門口叫賣，簡直有辱斯文。」

　　也有不予理睬，直接上了自家馬車揚長而去的。

　　當然也有按捺不住好奇心，湊過來瞧新鮮的：「這叫灌湯包？怎麼賣的？」

　　林善舉一聽有戲，忙熱情回道：「我家這灌湯包味道可是一絕，隻要十文一份！」

　　那學子點點頭：「嗯，倒是不貴，能打包麼？給我來一份。」

　　林善舉連忙取了竹筒出來，一邊往裡面裝灌湯包，一邊道：「本來這打包的竹筒是另收一文一個的，但是我們剛開業，連同醋一起，都免費送您。」

　　這幾日的優惠活動本來是買五送一，買十送二另送醋，但考慮到學子們一般比較講究，也不大可能當街站著吃東西，便改成送打包竹筒了。

　　那學子瞧著竹筒也挺新鮮：「你這竹筒也挺有意思，橫著開蓋兒，還能拎手上。」

　　「都是家裡一起想出來的，感覺這樣方便。」林善舉笑道。

　　那學子讚許地點點頭：「不錯，比食盒輕省多了。」說完便付了錢離開了。

　　而就在林善舉賣出第一份時，學院大門內正邁出兩個身影來。

　　陳緻遠疑惑道：「文卿兄，是不是我聽錯了，方才我好似聽到了那灌湯包的叫賣聲？」

　　「沒有聽錯。」許文卿手中摺扇一指不遠處，道，「你瞧，那不就是上次在橋口叫賣的小兄弟？」

　　「還真是他，那咱們趕緊去瞧瞧。」陳緻遠說著加快了腳步。

　　昨日他們本還想再嘗嘗這灌湯包的，但瞧著攤位前那隊伍排得實在太長，怕誤了早課時間，便放棄了。

　　沒成想，今日竟送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