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芸來到村委會時,隔壁舞蹈班教室裡,蔣蕙心正在帶領著大娘們練習新的廣場舞。
曲子是一首她沒聽過的歌謠,節奏歡快,類似民謠,由蔣蕙心的嗓音唱出來,明媚又清亮。
幾日後便是小福村春節聯歡晚會,看這架勢,她們是在緊鑼密鼓地排練中。
任芸找到婦聯後,便詢問了入戶走訪的事。
入戶走訪的工作前段時間剛結束,大狗娘和羊嬸兒便直接將整理好的婦女檔案拿了出來。
不得不說,婦聯的摸底登記工作做得還挺不錯。
這檔案裡面涵蓋了村裡女性的全部基本信息,除了姓名年齡住址等,還有家庭成員、婚育情況、健康、特長、識字量以及在何處做工等等。
將來若是組織婦女活動或尋找特定人群,就很方便了。
任芸翻到最後一頁,才看到了陶春水的名字。
與其他婦女詳細的檔案信息相比,陶春水的檔案上就隻有姓名住址之類的簡單信息。
見任芸盯著這一頁看,大狗娘一臉為難地嘆了口氣:
「其他人都走訪過了,隻有這個陶春水,我們上門好幾次了,一直不肯配合登記。」
提到此人,大狗娘和羊嬸兒都不覺皺起了眉頭。
其實對於這個女人,她倆打心底裡是不大願意接觸的。
不說她乾的那勾當本就不光彩,單就上回申家小廝為了她放火燒白蠟之事,就讓人膈應得很。
但為了完成任務,二人也隻得硬著頭皮上門去做登記。
但沒成想,人家壓根兒就不待見她們。前後去了好幾回了,連門都不肯開。
羊嬸兒一想到這事就有些憤憤不平:「哼,咱把她當村裡人,人家卻拿咱們當壞人看哩。」
又忍不住嘀咕道:「也不知道當年那三黑子怎麼想的,掏空家底就娶了這麼個祖宗回來……」
任芸從林老太那邊聽過陶春水是嫁到小福村來的,這還是頭一回聽到陶春水丈夫的名字。
「她丈夫……」任芸有些疑惑道。
「唉,死了好些年了。」大狗娘嘆氣道,「也是個命苦的可憐人……」
從大狗娘口中,任芸才得知,原來陶春水嫁的那個叫三黑子的人,曾經是村裡的一個孤兒。
原來也是有雙親家人的,是多年之前逃難來的,在小福村落了腳。
大概因為逃難路上虧了身子,沒兩年雙親就陸續病逝了。
那時候三黑子才六七歲的年紀,據說逃難路上摔傷了腿,沒及時醫治以至於成了瘸子。
村裡人見孩子可憐,便這家一口飯那家一口粥的,把人給養活大了。
因為人打小就黑,大家便給起了個三黑子的諢名兒,原名叫什麼,已經沒人記得了。
三黑子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大,是個老實本分又知恩圖報的,一直幫村裡人幹活兒,什麼苦活累活都埋頭就幹,從不喊一聲累。
因為家裡沒有長輩操持,隻有一間茅草屋和一畝薄田,又沒個正經營生,再加上瘸腿,到了將近二十歲也沒娶上媳婦兒。
後來也不知從哪兒聽說的可以進山摘草藥換錢,從此便以賣草藥為生。
因為肯吃苦又省吃儉用,慢慢地也攢下了幾兩銀子。
村裡熱心的大娘們剛準備給他尋摸個親事,卻不想有一天,他竟然自己領了一個姑娘回來。
那姑娘便是陶春水,看長相倒是不賴,就是整日地冷著張臉,不出門也不跟人說話。
村民聽說他為了把人帶回來,居然足足花了八兩銀子,把這麼多年攢下的家底全部都掏了個空。
那年頭,隻要要求不高,給個二三兩彩禮就能娶到媳婦兒,所以不少人都覺著他不該圖長相浪費這麼多銀子。
但到底是娶上媳婦成家了,將來也總算有了照應,大傢夥兒還是挺替他高興的。
然而天不遂人願,才不到半年,便傳來噩耗——
三黑子進山采草藥,不慎掉下懸崖摔死了……
村民們接力尋了整整三天,才將屍首從山谷裡帶了回來。
就連操辦喪事的錢,都是村民們幾文幾文給湊出來的。
結果沒想到,剛辦完喪事,那陶春水轉手就把那一畝薄田給賣了。
把村民們給氣得夠嗆,大家是可憐她成了寡婦孤身一人,才沒動這田,早知如此,還不如直接賣了來給三黑子辦喪事了!
因著這件事,不少人都覺著那陶春水是個克夫的,三黑子碰上她簡直倒了八輩子血黴。
後來又聽聞她居然幹起了皮肉生意,更是膈應得不行。
好在她住得偏僻,尋常也不出門碰不到面,便也隨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