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虞安,恐怖如斯!
三七望過去,看到了一個小小少年。
赫然是已入國子監讀了有段日子書的虞安。
三七的確是久未見虞安了,不過這小子倒是每月都會往她那邊來一封書信,也不算沒有聯繫。
但這兩月的書信,三七還沒來得及看,她在江南府就呆了一個多月,回來後又瑣事纏身。
虞安從學舍裡出來,先同旁邊的教習見禮,教習有些緊張。
畢竟誰都知道興國郡主和虞家的恩怨,其實教習也不齒虞家人的做派,但虞安這孩子實在懂事又刻苦,且在讀書一事上天賦異稟,著實是個好苗子。
可顯然,他想多了。
「長高了。」三七個頭與自己持平的虞安,頗為感慨:「上回見你,還是個三寸丁呢,冒的真快啊。」
虞安臉一紅,恨恨盯著她:「我遲早會比你高的。」
三七點頭:「那不然呢?還沒我高,你不得成殘廢了,有本事你長的比燕度還高?」
虞安臉鼓成包子,很快就洩氣了。
燕度那身高,就不正常好吧!也不知吃啥長的,高的像根房柱子似的。
教習見他倆言談間的親近,先是訝然,又鬆了口氣。
三七見狀笑了笑,道:「他是我弟弟。」
教習又是一驚。
他當然知道虞安是對方的弟弟,可他之前以為,以三七和虞家那不死不休的架勢,是不會認虞安這個同父異母的庶弟的。
既然認這個庶弟,那親兄弟不會也認吧?
說起來,已有好些日子沒有聽說虞家的事了,虞閔文也還在國子監內求學,其實不乏有人想把虞閔文趕出國子監,好賣三七和燕度一個好。
但虞家出事後,虞閔文還真是大變了樣兒,一改過去的意氣風發和高調,低調又隱忍,再怎麼被欺淩,他愣是都忍了下來。
原本他功課也是平平,結果這一發奮下來,竟長進不少,他一開始從甲班掉到了丁班,後面愣是沖回了丙班,保持住了中遊的位置。
加之三七那邊並沒在明面上再對他出手過,旁人摸不準三七的心思,便沒再繼續刁難。
當然,私下裡的針對還是不少的。
隻是虞閔文的變化,眾人看在眼裡,漸漸的,倒也對他改觀了些,便是教習和學正也覺得他是重新做人了。
有心軟的,甚至覺得,虞閔文挺無辜的,攤上那樣無情無義的父母兄弟,才遭此橫禍,他本人其實也算謙謙君子,並未乾過什麼喪良心的壞事。
話歸正題。
教習見三七和虞安如此親近,乾脆讓虞安帶著三七在國子監內轉轉,細說下這段時日以來的怪事。
虞安自無不應,領著三七等人進入國子監。
五皇子等權貴子弟都是來過國子監的,也沒什麼稀奇,此刻東張西望,都是試圖找鬼。
虞安將他們的舉動盡收眼底,神情複雜的看向三七。
這段時間他雖一直在國子監求學,可這位『姐姐』的一舉一動,他都是知道的,過去他是不信鬼神的,可現在……
他想起了當初三七與他的『契約』。
虞安有點不想回憶當初自己的『信誓旦旦』了,他堅定的說『子不語怪力亂神』時,燕度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長。
虞安當時不理解,現在還能不懂?
那就是個看熱鬧看笑話的眼神!
真是太壞了!
「說說吧,學子們都做了什麼噩夢?」三七笑著道:「我瞧著,你應該也夢到了吧?」
虞安舔了舔唇,表情卻不是恐懼,而是興奮:「我覺得那不是噩夢!那簡直是美夢!」
眾人都來了興緻,好奇看他。
五皇子道:「你這眼下的烏青像是挨了十八記老拳,你確定是美夢?而不是在夢裡被打了?」
「真的是美夢!」虞安激動道:「你們不知道,夢裡有大儒授課講經,那些經文典籍講的是鞭辟入裡,白日裡我常覺得時光易逝,並不夠用,現在夜裡入夢也能學習,難道不是天賜的福緣?!」
「不止是我,甲班的其他同窗也是如此,」虞安目露神往:「若是白日裡也能入夢學習就好了,不,若一天能有四十八個時辰就好了!我能一直學!」
此話一出,五皇子等人倒吸一口涼氣。
楚含章等權貴看虞安的眼神都像在看一個怪物,既驚恐又敬畏。
國子監甲班生到底是何等存在,恐怖如斯!
一天十二個時辰不夠他們學的,竟還想四十八個時辰一直學?
三七表情一言難盡,「也不是所有學子都與你一個想法吧?」
虞安冷哼,恨鐵不成鋼:「丙丁兩班有些個不成器的,虛度光陰,又不懂把握機會,每每夢裡大課堂被抽考答不出大儒先生們的提問,就會挨戒尺。」
「他們是鬧得最兇的,還將大儒先生們說成是書中精怪要在夢中吸他們的陽氣,將自己學業的退步,說成是被大儒先生們吸了靈光和腦子。」虞安嗤道:「倒打一耙,自己不努力又沒腦子,反怪起旁人了。」
「這……也不怪那兩班學生吧……」五皇子等人低聲道,他們共情不了虞安的憤怒,但卻能深深代入那兩班的學渣。
國子監雖說是大乾的最高學府,但並非就沒有學渣。
隻因這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便是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員家中能有個入國子監求學的名額,京城裡最不缺達官顯貴,甚至跟著三七過來的二十人裡,有好些個就曾在國子監求學。
實在是學不進去,自己選擇退學了。
虞安看了五皇子等權貴子弟一眼,沒吭聲,但緊抿的唇角還是暴露出了他的心思。
三七是知道這小子的性子的,初見時,他就像個小狼崽子似的,骨子裡桀驁且憤世嫉俗,他既像狼,又像個小刺蝟,是尖銳的。
但這次見面後,三七發現他身上的刺少了不少,加之他書信裡偶爾也會提起國子監內的同窗,想來是在這裡遇到了可以交心的夥伴友人,使得他身上紮向旁人同時又反傷自己的尖刺被軟化了不少。
可狼就是狼,不會變成狗。
虞安骨子裡還是那個桀驁不馴的小狼崽子。
他就是平等的瞧不起一切不珍惜機會又不努力的酒囊飯袋。
旁人或許覺得虞安不馴,但三七卻喜歡他這性子。
虞安拽了拽三七的衣角。
「幹嘛?」
虞安警惕了瞥了眼其他人,壓低聲音:「有話對你說,悄悄地。」
三七知道他想說什麼,忍著笑意,讓小王帶著五皇子他們去國子監其他地方逛逛,看看還有沒有什麼異常。
等人走後,她道:「你想說那夢裡講經的大儒都是我給你那些名家典籍裡出來的?」
「你知道?」虞安一訝,緊跟著咬牙切齒:「是了,你肯定知道,你……」
他一張臉又憋成了包子:「你和燕度之前就是故意看我笑話!」
三七覺得他好玩極了,沒忍住彈了下他的額頭:「是咯,說一千道一萬不如你親身感受,怎麼樣?有沒有覺得世界都煥然一新了?」
虞安翻白眼,能不煥然一新嗎?
大儒先生們第一次在大白天透過書與他說話時,他差點竄到房粱上去!
「我這兩個月給你的書信你還沒看吧?也是,你那麼忙……」虞安抱怨了兩句後正色道:「其實今兒你不來,我也是要去尋你的。」
虞安確認四下無旁人後,小心翼翼從懷裡掏出幾本書來,都是些古籍,被他珍重的包了書皮。
這些古籍,赫然是三七當初送給他的。
不,不止。
「當初我給虞閔文的古籍,你也弄回來了?」
虞安傲嬌的哼了聲,嘀咕道:「這些古籍落到他手裡就是糟蹋,當然也弄回來。」
三七也看出來了,虞安在國子監內呆的不錯。
這小子也是有骨氣,半點不漏口風,就連教習都以為她不認他這個『弟弟』呢。
旁人對虞閔文痛打落水狗,怎會對他網開一面?這小子是靠自己在國子監站穩腳跟的。
「其實一開始大儒先生們隻是給我開小竈,」虞安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我的學業才能進步的那麼快,後面我將書借給甲字班的同窗,先生們惜才,就將他們也拉入了夢中學習班。」
三七聽的眼角直抽,已經能想象出那幾個書靈老頭是多麼亢奮了,有了第一個學生,自然就有了第二個第三個……
然後逐漸擴大到整個國子監。
「咳,是王大儒說有教無類,覺得丙丁班的學子也該一視同仁,所以耗費文氣將他們拉入夢中,但那群傢夥壓根不知珍惜!」
三七明白虞安剛剛提起那兩班的人為何激憤了。
這幾位大儒書靈寄宿於書中靠的是文氣,而他們將學子們拉入夢中教習,消耗的也是自身文氣。
就如蠟燭一般,本就是殘燭,卻還燃燒自己。
那幾位大儒,是想用最後的力量,為芸芸學子們照出一片光。
「先生們是真的剖心瀝血。」虞安紅了眼眶:「他們將學正和教習也拉入夢中,也是為了傳道授業,規訓他們為人師之責。」
「可是,兩日前,先生們就沒再出現了……」
「明明這兩日我們還會入夢,可夢中再也不見大儒先生們了……」
「阿姊,你幫幫先生們吧,別讓他們消失。」
三七看著他,幽幽道:「那幾位老先生沒有消失,是你們這兩日的夢被動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