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偌大的客廳，隻有季廷煜一個在。

　　他仰頭靠在沙發上，指間夾着一根煙，偶爾吸一口，煙灰攢的老長。

　　時而不時，他掀開眼皮，懶怠盯着台階上方，直到餘光瞥到某個人的身影出現，他才掐了煙，凝着唐知芝丢了三魂六魄的模樣。

　　他低頭看了一眼腕表，談的時間不算太長，但也足夠把所有的厲害關系說清。

　　季廷煜起身，朝她走去。

　　唐知芝隻顧低着頭想事，沒注意到閃現到面前的高大男人。

　　就這麼一頭撞進他懷裡，額頭磕在他胸口。

　　她蹙眉擡手揉了揉，從他懷裡擡頭，在對上他漆黑的瞳眸時，她頓時愣了愣。

　　陽光透過落地窗恣意灑進來，照在女人瓷白無暇的肌膚。

　　一雙杏眸詫異地睜着，裡面倒映着漆漆點點的瑩光。

　　季廷煜皺眉看着她，“撞疼了？”

　　他剛要湊近查看，她卻如臨大敵往後退開，“我沒事。”

　　口吻冷淡，透着戒備。

　　季廷煜不自覺挑了下眉，“怎麼，怕我吃了你？”

　　唐知芝望着他深邃英俊的臉龐，很想問些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剛剛爺爺說……”

　　唐知芝語氣頓了頓，“想讓我們結婚。”

　　她說完直勾勾盯着季廷煜看，企圖看出點什麼。

　　可季廷煜神色平靜，眼眸幽邃，讓人看不穿。

　　“你不驚訝嗎？”

　　唐知芝試探性地問。

　　季廷煜嘴角小幅度揚了一下，“我該驚訝嗎？”

　　“可你娶不成林覓清了。”

　　“在你看來，我很想娶她嗎？”

　　“你不想娶她？”

　　唐知芝不可置信地看他，“可你之前明明那麼縱容她，無論她做什麼，你都沒想過要解除婚約。”

　　至少在她看來，他很想娶她。

　　“我和她的婚姻是利益交換，解除婚約哪有那麼簡單。”

　　季廷煜撚了撚手腕上的天珠，“除非像現在這樣，她犯下大錯，被人抓住把柄，且翻不了身，老爺子才會棄了她。”

　　男人的嗓音沉穩，緩慢，透着某種不屑和勝券在握。

　　唐知芝心裡隐隐起了一個念頭，後背一陣發涼。

　　季廷煜凝着她白皙姣好的面容，慢悠悠地問，“你答應了嗎？”

　　“答應什麼……”她心不在焉地回。

　　“答應嫁給我。”

　　唐知芝慌亂搖頭。

　　季廷煜的表情倏地暗下來，挑眉問，“你沒答應？”

　　“不是。”她嗓音呐呐，“我沒想好。”

　　嫁人不是兒戲。

　　何況她這還是一次交易。

　　拿她一年婚姻換抵消所有債務。

　　抛去其他不談，這個條件确實很誘人。

　　不然那麼多錢，她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得清。

　　季廷煜看出她眼底的糾結，不動聲色的挑唇。

　　***

　　季老給她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如果她答應，就會召開新聞發布會，澄清所有流言，并且公示他們的結婚證。

　　眼看到了最後一天期限，唐知芝還是搖擺不定。

　　她想知道父親和哥哥出事的真相，如果她嫁給季廷煜，那以後出入季家，接近季老的機會更多，且名正言順。

　　可如果不答應，季老多半會心裡不是滋味，以後很可能會疏遠她。

　　一旦她沒理由來季家，那她找證據的難度也會加大。

　　可若是同意這段婚姻，那她和季廷煜好不容易割舍的感情，又要攪合在一起。

　　她不能覺得恐懼。

　　期限的最後一晚，季老的秘書來了電話，問她有沒有選好。

　　唐知芝深吸一口氣，一番心裡鬥争後，說，“我答應結婚。”

　　季老的秘書微笑着點頭，“季老要是知道一定高興。”

　　唐知芝挂了電話，隻覺得心情無比沉重。

　　這幾天滿腦子都是這件事，她連覺都沒有睡好。

　　這晚睡着後，唐知芝一覺睡到天大亮。

　　手機的震動聲響個不停。

　　唐知芝接起來，聲音帶着沒睡醒的黏糊。

　　“喂？”

　　“還沒起床？”

　　男人低沉悅耳的嗓音幽幽傳來。

　　唐知芝像是被觸碰到某個開關，幾乎是瞬間清醒。

　　季廷煜将車子停到車位，随口道，“把你的證件帶着，下樓。”

　　“啊？”唐知芝遲疑地問，“幹什麼？”

　　那邊男人果斷回了兩個字，“領證。”

　　唐知芝瞠大眼睛，“現在？”

　　“嗯。”季廷煜勾唇道，“你不是答應了嗎？”

　　唐知芝那邊靜默很久，聽筒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應該開始收拾東西了。

　　“等我一會兒吧。”

　　唐知芝挂了電話。

　　季廷煜低頭看着手機黑掉的屏幕，裡面映着一張噙着笑意的俊臉。

　　是他自己。

　　唐知芝穿了一件白襯衫，最簡單的基礎款被她穿得幹淨利落。

　　她坐進季廷煜車子的副駕駛，偏頭掃過他，微微一怔，他也難得穿了白襯衫。

　　就這樣，兩個人踏上了民政局的路。

　　辦完流程從裡面出來，兩個人手裡各多了一個紅色的小本。

　　兩個人坐進車裡，季廷煜将一張卡片遞給她。

　　唐知芝拿着卡片，問道，“這是什麼？”

　　“紫雲府别墅的地址和密碼。”

　　她紅唇嗫嚅張合，“這是……”

　　季廷煜深深看了她一眼，“是我們的新房。”

　　唐知芝心髒蓦地一慌，攥緊卡片，不自在地塞進包裡。

　　季廷煜啟動車子，繼續道，“新房門口的玄關上有幾張卡，是給你的，雖然隻是一年的協議婚姻，但是名義上你是季太太，穿衣打扮做事都不能太拮據，季家在意這個。”

　　唐知芝還不太适應這個新身份，但還是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還有……”

　　季廷煜歪頭看她，“你的東西什麼時候搬過去？”

　　她愣了一下，“什麼東西？”

　　季廷煜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難道你打算跟我分居？”

　　“可我們是假的……”

　　他打斷她糾正，“不是假的，協議結婚也是結婚，合理合法。”

　　“我不想搬。”

　　她和他協議結婚已經很荒唐了，總不能還住在一起。

　　那跟真的有什麼區别。

　　“那行。”

　　她以為他妥協了，可下一句，他便說，“那我搬你那吧。”

　　“不行。”

　　“所以，你到底搬不搬？”

　　季廷煜說這話時，眉梢揚着，帶着一絲痞氣。

　　唐知芝隻能無奈說，“還是我搬過去吧。”

　　季廷煜嘴角勾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

　　***

　　夜晚，春江樓。

　　何彥推門進了包廂，季廷煜正站在窗前吸煙，見他進來，視線淡淡落過去。

　　對比他周身那股冷冷清清的氣質，何彥噙着的笑臉，溫潤似玉，安全無害。

　　很容易讓人放松警惕。

　　何彥笑嘻嘻地，“恭喜了，不枉你煞費苦心，終于抱得美人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