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過往3
蕭染又坐了下來,她在這個故事裡已經站不穩了,腿都是軟的。
坐下來才發現自己的手還在抖,其實不隻是手,蕭染整個人都在抖,她太難受了,難受得必須要做點什麼,可她又能做什麼呢?她沒有穿越時空的能力,也沒有改變曆史的魔法,她改變不了商酌言的經曆,也抹不掉他的痛苦。
她能做的,似乎也隻有作為一個旁觀者,聽一聽他的故事和難過。
蕭染的狀态很糟糕,是唐佳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故事已經說得差不多,之後的也沒什麼新鮮,對蕭染來說到這裡也就夠了,她給蕭染倒了一杯水,問她:
“還好嗎?”
應該到此為止的,故事的結局她已經知道了,商酌言好好活着呢,至于過程有多少的苦痛即便知道也不會讓當事人有一絲一毫的改變,到此為止吧,都好。
至少蕭染不會像這一刻這樣痛苦,隻要不繼續聽,她總會在時間裡慢慢的調整自己的。
這對自己來說是一件絕對好的事情。
可是蕭染沒有這麼選擇,她還是要知道,要知道這個故事的每一個細節,她知道沒什麼用,她知道這樣隻會讓自己更難受,但她願意難受,願意聽完這個故事。
好像聽完了就像是在曾經裡陪着商酌言走了一程一樣。
她在陪着他,隔着時空,陪很多年以前的那個他。
“還好。”蕭染的視線沒有什麼焦點的看着某一處,過了幾秒之後輕聲開口對唐佳說:“你繼續吧。”
唐佳有些不忍心:“其實都差不多了,不聽也可以了,沒必要為難自己。”
“我要聽。”蕭染固執地開口,她的語氣和表情都在告訴唐佳,這個故事她是一定要聽完的,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唐佳靜默了片刻,倒也沒有再勸。
換位思考,如果是自己在聽商元景的故事,大概和蕭染一樣,不管這個故事是痛苦還是快樂,總會聽完的。
因為那是關于他的,隻要是關于他的,哪怕隻是細枝末節,哪怕是痛苦,自己也願意聽完,也願意承受。
唐佳也有些累了,此時落坐在蕭染的身邊,靠着椅背,累到比連着做幾台手術都要疲憊。
“我其實很相信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孩子都很像父母這句話,龍生龍鳳生鳳,父母養大的孩子也在某一方面很像自己,他們在影響着孩子,影響着他們的行為。”
商承仁夫婦有這麼多的孩子,商元景算是個例外,因為體弱多病,在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國外去了,寄養在朋友家,方便治療,也因此很多事情并沒有被他們所影響。
但跟在他們身邊的幾個孩子就沒有這樣好的運氣了,他們的惡劣幾乎是十足十的被父母所影響,如若不然,商元偉也做不出用狗鍊子将商酌言栓起來的舉動。
為了讓商元偉将商酌言放開,譚青什麼都做了,什麼都求了,但譚青的低姿态更是讓商元偉找到了這個遊戲中最好玩的地方,或許他永遠都不會懂他的做法有多殘忍,他隻會在意這件事是不是有意思,是不是好玩。
商元偉不知從誰的口中聽說曾經自己的母親為了給譚青一個教訓,特意找了幾個少爺回來當衆羞辱,他聽完之後隻覺得好玩,隻覺得這麼做更能讓那個野種難堪,讓他受到教訓,讓他知道在這個家裡他就是一隻狗。
于是他效仿了自己的母親,做了當年同樣的事情。
上一次是讓商承仁當面看着,這一次卻是讓她的兒子商酌言看着。商酌言的确是像條狗一樣的被關在商家整整十五年,他的确很多事情都不懂,但就算再不懂,卻也知道眼前發生的這一切是什麼。
他們在欺負自己的母親,母親很痛苦,而自己卻像狗一樣的被栓在不遠處,脖子都被鎖鍊磨出血了,卻還是什麼都做不了,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
看着母親被欺負,最後聽了母親的話,閉上了眼,裝作什麼都看不到一樣地鑽進了狗窩裡。
那天的記憶商酌言已經想不太起來了,每次觸及都像是有人掄着千斤重錘往腦子裡砸,痛到他什麼都做不了,很長一段時間,隻要一想起他就會蜷縮着身體尖叫。
那天之所以會結束是因為商元景從國外提前回國,看到了那不堪入目的一幕之後,果斷地終止了那場鬧劇,也将商酌言從狗窩裡放了出來,那個時候商酌言沒有差别地恨着商家的每一個人,商元景被他按在地上揍到腦震蕩,一次也沒有還手。
最後還是譚青走過來,拉開了商酌言,商元景從地上爬起來之後就吐了,可吐完之後他對譚青和商酌言說:“我帶你們走,我一定帶你們離開這裡。”
當時的譚青沒有說話,她帶走了商酌言。她像沒事人一樣地照常在那個昏暗不明的房間裡給商酌言清理身上的傷口,問他晚上想吃什麼,她盡可能地給他做。
那個晚上,譚青跟商酌言說了很多,從小到大,譚青沒有一次對商酌言灌輸過仇恨的思想,一次也沒有,這個晚上同樣也是如此,由始至終她都很平和地對商酌言說着話。
說我知道你有多恨,我知道你有多疼,我也知道你有多苦。
可是孩子,他們不值得,不值得的。不值得你給自己的一生都沾染上污點,他們也不是你活着的目的,不應該是你存在的唯一價值。
你要活得好好的,比任何人都活得好好的。
譚青對商酌言道歉,說或許她不該把商酌言帶到這個世界上,抱歉給了他一個永遠都無法治愈的童年,抱歉讓他承受這麼多,見到這麼肮髒的一面。
但會好的,以後都會好好的。
那個時候的商酌言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并沒有發現譚青的異常。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譚青死在了那間暗無天日的房間裡。
商元景幾次想要帶商酌言離開,商酌言是擔心自己才一直選擇留下。
譚青用自己的死讓商酌言再無留下的羁絆,給了他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