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

　　“看着……好像是城裡的百姓？”

　　“這是做什麼？大半夜的開城門？還隻有一個門縫兒？”

　　“有些鬼祟。确實有問題！”

　　這一批來替換難民的娘子兵，看到城門口的動靜，忍不住地關注着、議論着。

　　其中就有百夫長等中低層武官。

　　他們與兵卒交換着眼色，很快就統一了意見：

　　“待會兒，等人出來了，找一二兩個，仔細問問！”

　　不多時，二三十個人，從城門門縫裡擠了出來。

　　他們左右環顧，蹑手蹑腳，唯恐自己吵醒了城門上的守衛。

　　出了城門，穿過一塊空地，就是護城河。

　　護城河邊就是龍門寨的粥棚，以及橫七豎八躺着的難民。

　　“孩子他爹，咱們要不現在這裡歇一歇，等天亮了，再過護城河！”

　　“是啊！大晚上的，到處都是黑漆漆的，河裡是個什麼情況，看都看不到，太危險了！”

　　“……好！那咱們就找個人少的地方，暫時窩一宿。”

　　二三十個黑影，在黑夜中晃動。

　　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小。

　　相互扶持，有商有量。

　　他們逡巡了一圈，在粥棚一側的角落裡，找到一塊空地，幾家人就悄悄摸了過去。

　　“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晚上出城啊？”

　　一行人剛剛找到地方，正準備暫時休息一下。

　　原以為空空的粥棚裡忽然探出一個腦袋，他好奇的詢問着。

　　“……”吓一跳！

　　不過，定睛細看，發現是個蓬頭垢面、衣衫褴褛的難民。

　　聽聲音也不是年輕人，這些從城中逃出來的人，也就沒有尖叫，或是拔腿就跑。

　　他們又交換了一下眼色，然後才由一人開口，“我們是城裡的！”

　　“城裡的？那咋跑出來了？哎呀，我們這些人，做夢都想進去呢。”那‘難民’故作羨慕的說道：

　　“城裡多少，有地方住，有糧食吃！不像我們，隻能睡在野外，三餐不繼！”

　　“……城裡現在也不好了！我們幾家是鄰居，前兩天就斷了糧。想買糧食，糧鋪裡一個時辰一個糧價，根本就買不起！”

　　還“三餐不繼”，他們這些城裡的貧苦人家，這輩子都沒有吃過一日三餐呢。

　　如今更是一天連一頓飯都吃不起了。

　　沒辦法，隻能出城找個活路。

　　而且，他們聽人說了，這才隻是開始呢。

　　城外的難民不散，城門就不會開。

　　外頭的人進不來，東西也進不來。

　　那糧鋪的糧食，如果隻是漲價都是好的，若是有朝一日賣完了——

　　這城裡，早晚得亂。

　　當然，以後的事兒，他們這些自家連吃飯都吃不上的小老百姓，自是不相幹。

　　但，他們想活。

　　而唯一的活路就是城外的龍門寨。

　　雖然大家對龍門寨還是半信半疑，但終究還是一條活路。

　　這兩日龍門寨在城門口施粥的事兒，城裡的百姓也慢慢知道了。

　　粥啊！

　　免費的！

　　還一天兩頓！

　　這，已經被城裡大部分的底層百姓強很多了呢。

　　聽說還有肉！

　　雖然更加覺得不靠譜。

　　但，無風不起浪。

　　他們已經快被逼到懸崖邊了，無處可去，龍門寨便是最後的希望！

　　有人開了口，其他的人，也就七嘴八舌地補充。

　　噼裡啪啦的一通說，“難民”們也就明白了。

　　隻是——

　　“你們在城裡沒糧了，想要活路，就隻能出城。”這個很好理解。

　　樹挪死、人挪活嘛。

　　就像曾經的難民們，也是因為家鄉沒了活路，才不得不背井離鄉，四處逃難。

　　“可這城門——”

　　每日裡大門緊閉的，連隻鳥兒都飛不過去，怎麼忽然就能打開？

　　雖然隻是打開了一個門縫，但，依然透着怪異啊。

　　“哎呀，也沒什麼。我們家親戚就有城門的守衛。”

　　“對啊對啊！又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隻是趁着天黑，偷偷打開個門縫兒，讓我們趁機鑽出來……”

　　聽到這些百姓的回答，“難民”還是覺得有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護城河裡也有了動靜。

　　嘩啦啦！嘩啦啦！

　　不像是尋常的流水聲，倒像是有人在遊水。

　　大晚上的，還是護城河，說沒問題才是有問題。

　　護城河河邊的“難民”，聽到動靜，也都警戒起來。

　　他們狀似睡熟了地翻身，将躺着，變成趴着。

　　視線有了調整，他們也就能利用趴着的姿勢，看清周遭的情況。

　　果然，不多時，就從護城河裡遊出來幾個人。

　　因為剛從水裡出來，原本的蓬頭垢面，就隻剩下了渾身濕漉漉。

　　但，還是能夠通過他們破舊褴褛的衣衫，判斷出，他們似乎比貧苦百姓更悲慘些——

　　“乞兒！我們都是城裡的乞兒！”

　　“以前難民沒來、城門沒關，我們還能乞讨到些吃食——”

　　雖然吃不飽，卻也餓不死啊。

　　可難民來了，城門關了。

　　城内的百姓自己都人心惶惶、自顧不暇，哪裡還肯再施舍。

　　“我們已經好幾天沒有吃到東西了。聽說城外有施粥，我們就、就——”

　　“你們就跳了護城河？可是，護城河有閘口啊！若是不放閘口，你們根本就遊不出來！”

　　“放了！聽說啊，城裡的貴人也知道城中還‘滞留’了不少乞兒、市井混混等，怕我們這種人，餓急之下會生事，索性就放出風聲，說是半夜會開啟閘口……我們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沒想到來到橋上，發現閘口還真的開了……”

　　這些乞兒、混混等，倒也幹脆，主打一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難民”們若有所思。

　　其中一個領頭的，想了想，問道：“那閘口，現在還開着嗎？”

　　“開着啊！我偷偷聽城門的守衛說過，從子正（00:00）到醜正（02:00），一個時辰的時間裡，閘口都是開着的。過了醜正，閘口會不會關，我們就不知道了！”

　　閘口，居然能一個時辰都開着？

　　那、是不是證明，可以利用這個“漏洞”——

　　百夫長看看還在滴答水的乞兒們，又看看波光粼粼的護城河，已經城門處的那個閘口，眸光幽深。

　　另一邊的粥棚，那位百夫長，也通過一番問詢，掌握了深夜城門開啟的時間，他也想利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