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樓的暗探，是個女子。

　　二十來歲的年紀，容貌美豔，氣質偏冷。

　　瞳色很淺，五官立體，很明顯，她有胡人的血統。

　　表面上，她是九重樓的胡姬，實則是阿史那曜秘密馴養的諜者。

　　利用美貌和胡姬的身份，藏匿在九重樓，伺機探聽各種消息。

　　另外，她還是某個部門的統領，京城附近幾個縣城的暗探，都歸她管理。

　　縣城裡有了消息，也會先用鴿子、鹞子等飛禽，送到她的手裡，再有她彙總，親自來向阿史那曜回禀。

　　九重樓所有的暗探，原本是沒有名字的孤兒孤女，阿史那曜按照天幹地支給他們命名。

　　這位暗探，就得了一個葵酉的代号。

　　在九重樓，葵酉自稱“酉娘”，也有相熟的客人，叫她一聲酉掌櫃。

　　時間久了，就連阿史那曜也會稱呼葵酉為酉娘，以示親近。

　　“酉娘，這消息屬實？”

　　“公主？真的是沈家的公主？”

　　阿史那曜和阿史那旭不一樣。

　　阿史那曜幾歲就被送到京城，他就是在京城的權貴圈兒裡長大的。

　　皇室、宗室、世家、勳貴等等人家，他不能個個認識吧，卻也大緻知道這些人家的情況。

　　别的不說，大盛王朝到底有多少真正的金枝玉葉，阿史那曜還是知道的。

　　在京城，輩分最高的公主，是元安帝的姑母，一共有兩個，都被尊封為大長公主。

　　元安帝的同輩姐妹，現在還活着的有七位，這七位長公主最年輕的也有三十歲。

　　長公主們全都嫁了人，而驸馬要麼是世家子，要麼就是外戚（公主母族的表哥表弟）。

　　長公主們不但有了兒女，有的甚至連孫子孫女、重孫都有了。

　　再下一輩的公主，就是元安帝的女兒們。

　　元安帝沒有兒子，女兒的數量也并不多。

　　至少跟曆代皇帝比起來，隻有五個公主的元安帝，真的排不上号。

　　五個公主，生母各不相同。

　　有世家出身的嫔妃，也有靠着容貌、才學采選入宮的民女。

　　其中三個年長些，生母又有妃位，已經有了封号。

　　另外兩個，還不滿十歲，生母出身不高，隻有序齒，沒有封号。

　　總共起來，大盛朝的公主有十來個呢。

　　但，阿史那曜仔細的把所有的公主都想了一遍，還是猜不出，那人到底是誰！

　　“回主人，确實是沈家的公主，她的身邊有太監、宮女服侍。”

　　“哦，對了，好像還有太醫、禦廚。”

　　“就是沒有多少護衛，透着幾分怪異！”

　　“奴婢已經派人密切關注，隻要有消息，就會立刻傳過來！”

　　“他們似乎一直都在清理戰場，還救治了許多傷員——”

　　說到這裡，酉娘遲疑了一下。

　　但，最終她還是如實地回禀，“他們不隻是救了三大衛的人，還、還救了許多西洲軍！”

　　這，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如果那人真是沈家的公主，與叛軍有着亡國的仇恨。

　　公主沒有報仇就算是大度了，結果，這位倒好，居然還派人救治叛軍！

　　酉娘一個跟西洲軍有着千絲萬縷聯系的人，都有些看不懂。

　　“哦？竟有此事？”

　　阿史那曜卻聽得眼睛一亮。

　　他，似乎聞到了同類的氣息。

　　那個公主，應該和他一樣，非常、非常、非常有野心。

　　“沒錯，那位公主的人馬已經在戰場駐紮了好久。”

　　“奴婢的屬下，最初是想為西洲軍将士收殓遺骸，沒想到在戰場還有這麼一群人。”

　　“那些探子意識到不尋常，便偷偷躲在外圍偷窺。”

　　“接連隐藏了三四日，才稍稍探聽到了些許情報——”

　　比如，這支隊伍的主子是個公主。

　　再比如，他們在救治戰場上的傷員。

　　再再比如）

　　酉娘想到下屬們彙報上來的某條信息，再次遲疑起來。

　　而這一次，她猶豫的時間格外長。

　　因為，不可思議啊！

　　就在前些日子，她剛剛收到下面的消息，說是這人已經死了。

　　酉娘第一時間就把消息送到了主子面前。

　　酉娘還記得，主子看到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複雜——

　　一方面，主子的情緒有些低落，談及那人的時候，，明顯帶着惋惜。

　　“天生神力，老天賜予人間的戰神，可惜了！”

　　京城天字号的纨绔（瘋子），就這麼死了。

　　身染疫病，被寵溺自己的義父抛棄，至親、宗族也都視而不管，最後隻能一個人死在路邊。

　　橫屍荒野啊，連個為他收殓的人都沒有！

　　另一方面，主子又隐隐有些興奮。

　　“元安這個昏君，自斷臂膀啊。”

　　“哈哈，沒了二十一郎，元安身邊再無護衛！”

　　因為主子又是惋惜、又是大笑的模樣，十分的違和，酉娘便深深記住了這件事。

　　除了主子的緣故，酉娘也是知道這位二十一郎的。

　　畢竟在京城，這位可是跟自家主子并稱為“京城三害”。

　　主子是僞裝，而這位呢，也不隻是單純的“害”，他是妥妥的大魔王！

　　當街縱馬這種低級玩鬧，這位根本就不屑。

　　人家會來個當街殺人。

　　不說聖駕出京那一日，就是以前，若是有不長眼的纨绔在大街上惹到了這位，這位也曾經不止一次的舉起刀。

　　頂多就是那些纨绔跑得快，身邊還有護衛攔着、護着，這才沒有真的丢了命。

　　頂多就是砍到胳膊、踹斷腿……或許留了殘疾，但命還在啊。

　　而這些被那位輕松收拾的纨绔，基本上都是京城數得上号的人物。

　　平日裡都是他們欺男霸女，橫行霸道，無惡不作。

　　結果，卻全都被那位收拾得服服帖帖，他們家裡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就是這麼一位縱橫京城的小霸王，卻——

　　唉，難怪主子會情緒複雜，就是她也忍不住暗自歎息啊。

　　然而，沒過幾天，就又得到消息，說是看到了一個和他很想的人。

　　這，要麼是白日見鬼，要麼就是上次的消息有誤。

　　而不管是哪種情況，酉娘若是上報，都是有錯的。

　　前者是以訛傳訛，後者則是辦事不利！

　　“還有什麼事？說吧！”

　　阿史那曜敏銳的捕捉到了酉娘的異常，輕聲說了一句。

　　“……主子，奴婢也覺得這個消息有些荒唐，但前去戰場探查的人，确實看到了一個跟姜硯池很像的人。”

　　“姜二十一郎，可能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