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引來了圍觀的人，那邊擠作一團。

　　林書顔蹙眉，然後就聽到賀小樹的聲音。

　　“舅媽說要買衣服，我們沒有亂動，這是給妹妹挑的。
”

　　“呵，你也買的起，你身上這是百貨買的吧，穿着這衣服就别裝有錢人了，你家人在哪裡，趕緊領回去。
”

　　有人的地方就有比較，就算這個年代，京城裡的商行鋪子，也有自己的鄙視鍊。

　　洋行的看不上港貨店，港貨店看不上南方商行，南方商行看不上國營百貨。

　　這售貨員覺得自己在南方商行，起碼比國營百貨好。

　　兩個孩子這段時間被林書顔照顧的，不像當初那麼小心害怕，賀小樹記得，舅媽說過，沒做錯事情的時候，她和舅舅都會站在自己這邊。

　　所以他一點也不害怕，仰着頭看着那售貨員。

　　福寶隻是拉着哥哥的衣角睜着大眼睛，手裡拿着一件紅色的小裙子，也不松手。

　　售貨員見倆孩子這模樣，更是嫌棄，“有人生沒人教養，走走走，趕緊給我走。
”

　　這話邊上的人都聽不下去了，“孩子拿件衣服至于嗎，什麼人啊。
”

　　“說話忒難聽。
”

　　售貨員被說的有點脾氣，又不敢得罪這些客人，“哎呀，那衣服摸髒了，你們願意買啊，你們要願意我也不趕人走了。
”

　　這麼說，大家又不好吱聲了。

　　“哪裡摸髒了？
你覺得孩子哪裡髒？
你給我仔細說說。
”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了進來。

　　兩個孩子每天都是幹幹淨淨的，林書顔氣不打一處來，撥開人群把兩個孩子護在身後，母雞護小雞似的。

　　她漂亮的眼眸一瞪，“怎麼，南方商行是你開的嗎，你在高貴什麼？
你有什麼依據說我們家孩子髒。
”

　　那售貨員問得說不出話，臉色頓時不好看了，但看見她身上的裙子，看着也是國營百貨的，想來根本就是來充大款。

　　“我們這東西本來就很貴，不買就不能摸的。
”

　　林書顔冷笑，“是，東西是貴，但貴的是東西，不是你。
你不要在這裡上班就自以為高人一等，看不起别人，今天你必須跟我的孩子道歉！
”

　　她看着溫溫柔柔，說話卻句句擲地有聲，毫不退讓。

　　賀小樹聽到‘我的孩子’幾個字，頓時心裡一酸，伸手拉住林書顔垂着的手。

　　林書顔回頭給了孩子一個安撫的眼神。

　　那售貨員拔高聲音，讓她跟幾個窮鬼道歉怎麼可能，還這麼多人看着呢。

　　然而周圍的人已經開始指指點點，“是啊，跟孩子道歉，售貨員工資也不高吧，你自己買的起嗎，這麼說人家孩子。
”

　　“就是就是，我看着姑娘是個文化人，說得句句在理，趕緊道歉。
”

　　“狗眼看人低，心裡說不定怎麼看我們呢。
”

　　賀章站在旁邊，讓剛剛給他們拿衣服的人去叫了負責人，淡定看着場中情況。

　　那售貨員此時不淡定了，就想溜，“我，我懶得管你們，我要去工作了，愛買不買！
”

　　“站住！
”

　　賀章沉聲開口，兩個字冷得那售貨員邁不開步子。

　　遠處，楊少山小步跑過來，怎麼回事，這人來買東西也不先跟自己說一聲。

　　聽售貨員說吵起來了，楊少山摸摸自己腦門，得罪誰可别得罪賀閻羅啊。

　　“怎麼回事？
賀章、嫂子……嘿，小樹福寶，”聲音越來越低，逐漸心虛，欲哭無淚。

　　楊少山負責南方商行的采購和管理，那是實打實的權握在手上。

　　看到是他，林書顔微微有些驚訝，随即又覺得不是自己的錯處，淡聲開口。

　　“你們這位售貨員說我們家孩子手髒，會摸髒衣服，讓我們買不起趕緊走，又說孩子……沒人教，難道我跟賀章不是人嗎？
”

　　她話裡話外都是諷刺，屬實是有被氣到。

　　楊少山嘿嘿了一下，“什麼你們我們，嫂子别氣。
”

　　他轉身嚴肅道，“劉金花，怎麼又是你，上一次我已經批評警告過，再有不禮貌的行為，這個工作你就不用做了，去後邊收拾收拾，今天就走。
”

　　楊少山又看向賀章，無奈聳了聳肩，“我的錯我的錯，沒管好人，今天孩子買什麼，都算我這。
”

　　“啊，”那叫劉金花的售貨員人都傻了，“别啊，楊先生，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能沒有這個工作啊……”

　　這年頭，能在南方商行上班，不知道讓多少人羨慕，她在丈夫家日子不如意，如果丢了工作不能賺錢，回去更慘了。

　　“楊先生，求求你，我不……”

　　不想影響大家買東西，楊少山快步往後邊走去，那售貨員追着就要去。

　　林書顔又叫住了她，“劉金花，你還沒給我孩子道歉。
”

　　楊少山停下來，劉金花不敢不道歉，唯唯諾諾走到幾人跟前，給孩子道了歉。

　　大家散了開去。

　　事情解決，但林書顔也沒什麼心思逛了。

　　擔心售貨員說的那什麼‘有人生沒人教’會讓孩子不高興，她勉強打起精神，蹲下身想要安慰孩子。

　　豈料賀小樹把福寶手裡的小裙子遞給她，“舅媽，妹妹喜歡這條裙子，好看嗎？
”

　　林書顔眼神微閃，看着他手裡的裙子，接了過來，“好看诶，我們福寶最喜歡紅色了，那小樹呢，小樹喜歡藍色對嗎？
”

　　賀小樹點了點頭，拉她的手，“我們去選衣服吧。
”

　　“好了，去買吧，”賀章添了一句，拉她站起。

　　林書顔又高興了起來，拉着孩子開開心心買衣服。

　　賀章看看她，又看看賀小樹和福寶，覺得很奇怪，怎麼一家人，她高興了孩子就高興，她不高興的時候，孩子也悶悶的。

　　……

　　從南方商行出來的時候，幾人提了大包小包，林書顔一臉肉痛。

　　她們買了幾身衣服，又買了不少毛線。

　　冬天孩子要穿毛衣，她剛生病那幾年，還沒嚴重到不能動，在病房裡學着織毛衣打發時間，現在正好派上用場。

　　除此之外又買了瓶瓶罐罐的擦臉膏，還買了國營百貨沒有的沐浴露，她有用！

　　她看了幾眼那香水，賀章也拿上了。

　　還有就是家裡用的東西。

　　回到車裡，林書顔還在算錢。

　　賀章那件衣服要六十多，但最貴的還是給她買的大衣和裙子，幾件加在一起快三百塊錢了。

　　她又趴到前座，問賀章，“咱還是不要少山掏錢吧，這麼多錢。
”

　　大不了她把空間裡的菌子全部做菌菇肉醬拿去賣，之前做的已經送得差不多了。

　　她聲音軟軟的，離他很近，賀章聽着，覺得有點可愛，“嗯，不用他掏。
”

　　說完，林書顔又有點後悔，“七百多塊錢啊……可以買多少肉了。
”

　　肉痛，這家遲早會被敗光。

　　賀章笑笑，心道哪天該把自己那張存折給她。

　　……

　　第二天傍晚，按照約定的時間。

　　賀章帶着林書顔和孩子去了國營飯店。

　　楊少山和付洋，還有其餘幾個朋友已經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