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一中學，林蔭道上兩側種滿銀杏樹。

　　恰逢飯後休息時間，道上學生來來往往，廣播裡播放着激昂的音樂，正念着‘知識就是力量，知識改變命運……’

　　學生步履匆匆，有吃完飯從食堂跑出來，又往教室沖去。

　　有的拿着書本在樹下讀。

　　還有的三三兩兩走在一起，青春洋溢。

　　車子開到門口，飯點可以自由出入，但開車進去需要證明。

　　賀章把證件掏出，伸出窗外。

　　門衛大爺看了眼，揮手讓他進去，軍官什麼的，可以進。

　　這年頭，就算是在首都，有一輛小車或者吉普足夠讓人羨慕。

　　吉普開過車道，學生紛紛看來，猜測着車裡的人是什麼來頭。

　　找了位子停車，兩人從車上下來。

　　學校的氛圍讓人舒适，文藝，朝氣蓬勃。

　　路過的女學生梳着兩條麻花辮，抱着書本叽叽喳喳讨論着什麼。

　　男生大多是寸頭，短發，黃土的操場上還有在跑步的。

　　林書顔和賀章并肩走着。

　　她今天穿了一身南方商行買的衣服，白色半高領的打底衣，下身是絨布的裙子，外面一件針織米色的外套。

　　裙子腰身找禾禾改過，添了一片布，像是腰上有一條寬腰帶，輕易就改了身形比例，掐得腰細腿長，米色外套溫柔又襯她膚色，烏黑的頭發散着，帶了個淺藍色發箍。

　　不管男的、女的路過，都要多看兩眼。

　　“真好看啊，你見過那種裙子不，看着腰好細。
”

　　“哈哈，人家腰本來就細，哪像咱啊，剛吃了一肚子飯。
”

　　“畫報裡出來似得，邊上那男人也俊。
”

　　“喲喲喲，你們春心蕩漾啊，一看就是一對兒。
”

　　“一對兒怎麼了，看看難不成還會被抓走。
”

　　“就是就是。
”

　　女同學還算收斂，男同學眼睛都要掉出來了，邊上一個走着走着差點拐樹上的……

　　賀章沉默，把人往身邊帶了點，林書顔自然是願意貼着他，一下就牽住他手。

　　賀章手一僵，但又不舍得放開她。

　　這年頭，哪裡有男女在外頭這麼黏黏糊糊的，就算是夫妻，那也是巴不得中間隔個人的位置。

　　含蓄得很。

　　但在林書顔眼裡，牽手是情侶間最正常的事情。

　　她心情好，嗓音嬌嬌軟軟的，“這學校還挺好的嘛，很大看起來也很新。
”

　　“還成。
”

　　好什麼好啊。

　　賀團長覺得隔壁女子學校挺好，至少沒有一群男的往她身上看。

　　“不然，還是跟小雨一起上學，你倆在學校裡有個照應。
”

　　“嗯？
”

　　這男人怎麼說變卦就變卦，林書顔皺眉，“我不要，我倒是覺得小雨應該來跟我一起上學，這裡更能學到知識。
”

　　好像也行，讓賀小雨看着她。

　　賀章心裡已經打起這個主意，林書顔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晃了晃手。

　　“上完這個學期再說吧，這事還得問小雨自己。
”

　　“嗯。
”

　　兩人慢慢走着，林書顔高興了就蹦跶兩下，在賀章身邊，她就是個小姑娘。

　　轉了一圈，認了認教學樓什麼的，兩人就去面館接福寶回家。

　　剛到面館，禾禾神神秘秘地湊了上來。

　　“書顔姐！
”

　　林書顔道，“怎麼了？
”

　　“那小飯館啊，往門口貼了新菜單，也做牛肉面，雞湯面呢，”劉禾禾愁死了，萬一被她們學去了怎麼辦，“她家價格還比咱便宜五分錢。
”

　　林書顔笑，“哦，挺好的，讓她學吧~”

　　跟她們做一樣的東西，李美芳就是自尋死路，她們的面不僅僅是因為做的好吃，更因為靈泉水。

　　劉禾禾小臉驚訝，“啊？
”

　　“不然你有辦法管嗎，要有自信，咱們的面就是最好吃的！
”林書顔逗她，看賀章把福寶抱出來了。
她去廚房跟林香蓮兩人說了一聲，就回去了。

　　路過小飯館的時候，果然看到了上面貼的新菜單。

　　有點意思~

　　*

　　時間太快，三天一晃就過去。

　　晚上賀章照常收拾行李，林書顔又拿了一盒藥膏出來，上次做雪顔霜順便多做了幾盒藥膏。

　　“把藥帶上，腿還有疼嗎？
”

　　賀章接過藥，“好很多了，沒怎麼疼。
”

　　“沒怎麼疼就是還會疼，一定要記着擦，樓下還有泡腳的中藥，我去拿。
”

　　林書顔下了樓。

　　賀章看着手裡的藥，眼神晦暗，他打開看了看，跟之前的一樣。

　　腿上的傷這麼些年，他不是沒就醫治療過，但都說這病得養，沒什麼立竿見影的效果。

　　可林書顔給的這藥，效果太好。

　　好到讓他覺得超出了現如今的醫療水平。

　　這藥他拿去查過，中醫館和軍方醫院，隻說是中醫常會配的痛風藥膏，但裡頭又不知道加了什麼。

　　賀章很矛盾，一方面覺得林書顔身上太多違和，一個傻了十幾年的人，突然好了，然後什麼都做得很好。

　　不管是藥還是開面館，亦或者是她偶爾說出的話，都和原本的人生太過違和。

　　他不是否認一個人可以是聰慧的。

　　但林家村這樣的環境，沒有學習的途徑和條件，跟本無法讓她成為這樣的人。

　　但賀章又不想真的去探查。

　　他在猶豫，在躊躇。

　　向來雷厲風行的人，在這件事情上無比矛盾。

　　他第一次害怕，結果不是他想知道的。

　　“賀章，給，一定要記着用呢，不要怕麻煩。
”

　　林書顔把紙包着的中藥遞給他，細心囑咐，然後又上前抱住他的腰。

　　“你不用我會擔心的。
”

　　賀章心口一陣酸軟，壓下剛剛的情緒，在她額間親了一下，“我會用的。
”

　　林書顔歎氣，她好像無法習慣離别這種事情。

　　太難受了。

　　“明天你不許偷偷走掉，記得叫我起來。
”

　　男人沉聲答應，“好。
”

　　“騙人是小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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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漸深。

　　想着他一早就走，林書顔心都是皺巴巴的，打不起精神，趴在他身邊，悶悶的不說話。

　　男人的手一下下輕撫她的背，也沒說什麼。

　　等他放下手裡的文件，才轉身看她，“要睡了嗎？
”

　　林書顔點頭，賀章擡手關了燈。

　　房間一下暗了，他躺好把人摟進懷中，堅硬滾燙的胸膛讓林書顔充滿安全感。

　　“賀章。
”

　　“嗯？
”

　　男人鼻端哼出一個字，沉悶的。

　　小手在他身上遊移着，哪裡都是硬邦邦的肌肉，玉镯子溫溫潤潤的，挂在她纖細的手腕上。

　　手描上他下巴，摸到略微粗糙的皮膚，帶着刮完胡子後的觸感。

　　賀章耐着性子，沒有一絲不耐煩，把被子往她肩上扯了點，啞聲道，“不睡嗎？
”

　　“我一睡着，再醒來你就要走了。
”

　　不睡就可以多待一會兒。

　　賀章聽着委屈的聲音，心都要碎了。

　　真想把人揣在兜裡去哪都帶着。

　　“你出任務的時候要小心一點，注意安全，”

　　“每天都要記得想我。
”

　　“給我打電話。
”

　　“不許看其他女同志。
”

　　林書顔小嘴叨叨，說着說着更難過了，帶着哭腔，“我不想你走。
”

　　賀章低頭親她，碰到濕漉漉的眼睛，“乖，我給你打電話。
”

　　除了安撫，他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親吻隻是開端，兩人纏綿到夜深，哭了幾遭的小人兒才紅着眼尾睡去。

　　賀章卻無法入睡，借着窗外朦胧的月光，看了她許久。

　　她睡顔像孩子一般，天真又依賴，連睡着都要抱着自己，像是怕他會偷偷走掉。

　　賀章沉吟許久，輕啄了她累到沒什麼血色的唇。

　　不管她是什麼人。

　　結了婚，就是他賀章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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