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得可以不管别人嗎？
”

　　“可以，誰罵你就罵回去，咱沒做錯什麼就挺着腰闆做人。

　　将來你們過得好了，不用愁有人罵你，倒是要愁愁怎麼打發上趕着巴結的，那可不是什麼省力的活。
”

　　杜鵑‘噗’一下破涕為笑，瞧大家都看着自己，臉蛋微紅說，“我就是瞧書顔姐溫溫柔柔，怎麼說話這麼厲害。
”

　　林書顔抿唇笑了下，“這才哪到哪，周茹知道，當初我拿燒火棍追着劉秀梅一家打，從村頭打到村尾，後來她們就不敢蛐蛐我了！
”

　　這話說得連周茹都抿了抿唇，隻是剛想笑，肚子又疼了起來。

　　“嘶——疼疼疼，”她臉頓時白了，害怕道，“可是，我要咋生啊，嗚嗚，這也忒疼了……”

　　林書顔往旁邊讓了點，看向劉姐，她是生過，但也不會接生啊……

　　劉姐說，“别急，生孩子肯定疼的，你這宮縮有勁，不會太久哈。
”

　　小張安慰道，“從前我們團裡生孩子都是劉姐接的，一大溜的胖小子，沒問題。
”

　　話是這麼說，但其實周茹情況并不好，她長期被關在屋裡，又擔驚受怕，看起來就是沒什麼勁頭。

　　“要是有點補血補氣的藥就好了，咱沒帶，這以來一回得很久……她身子也受不了颠簸。
”

　　這倒好解決，林書顔說，“我帶了人參片，剛剛讓大虎那邊炖雞湯放進去，等會兒喝兩碗吃點東西，保準有力氣。
”

　　劉姐一下放心了，“那感情好，咱這給換個地方？
”

　　周茹還在喊疼，喊得周圍的女人也心有餘悸，都待在這裡不好。

　　“隔壁屋子空着，其餘人要不都先過去吧，”小張說着，讓去隔壁，這邊周茹就不移動了。

　　大家這會兒都聽她們的，說過去就都過去了，杜鵑跟另一個年輕的女孩留下來幫忙。

　　這邊一下生不了，有劉姐跟小張在，林書顔就出去了。

　　她叫外邊的人再去找些幹淨的被子和衣服、毯子，還讓人擡幾張床來，幹脆在隔壁屋子搭起來給女人們睡。

　　沒懷孕的人幫着鋪床鋪被子，那屋子裡的其他東西都擡到了院裡，倒也能放下五六張床，擠一擠能睡。

　　“等會兒吃了飯，你們睡一會兒休息休息，周茹生孩子還要時間，等她那邊好了，咱就回城去。
”

　　“謝，謝謝……”

　　女人們小聲道謝，坐在床邊休息。

　　林書顔出了門，把小張叫過來，又叫了個娃娃臉年輕點的兵，到門邊守着。

　　這些人暫時是安撫下來了，但這麼長時間受到的傷害不是一下就能撫平，萬一再出點什麼事不好。

　　“小張，你陪着她們。
”

　　“好呢，書顔姐，你放心去忙。
”

　　林書顔去看雞湯炖的怎麼樣，大虎找了兩個會做飯的，這會兒已經炖上了。

　　“多煮點，把米飯也蒸上，等會兒分下去，”林書顔說完，上隔壁屋子轉了一圈，找了一大兜子菜啊、雞蛋的回來，往廚房一放。

　　“都燒吃了，那邊好幾個孕婦，大家昨晚忙了一夜也辛苦了，”

　　大虎湊了過來，小聲說，“嫂子，我們不能吃，707有規定不能擅自吃和拿老百姓的東西。
”

　　林書顔眨眨眼，無辜道，“我又不是707的，東西是我拿的，你們吃我的東西怎麼了。
”

　　“……好像有點道理，”大虎抓抓頭發。

　　林書顔不逗他了，“放心吧，我剛上糧倉去了，跟葉老根說了，有孕婦要生了給不給吃，一個個都急的讓我上他們家拿。
”

　　大虎這就放心了，“那就成。
”

　　雞湯跟米飯煮好，雞蛋水煮了一些，剩下弄了一大鍋辣椒炒蛋。

　　林書顔讓他們送一些去村委處，自己端着一小鍋雞湯泡飯，拿了幾個碗往周茹那去。

　　“疼……好疼啊。
”

　　“我不行的，我生不下來的，死了也好，我跟孩子一起死了……就好了，你們别管我了。
”

　　疼痛讓周茹洩了氣，這十個月來的折磨和痛苦曆曆在目，又讓她沒了希望，不如死了。

　　劉姐急道，“怎麼會生不下來呢，生下來就不疼了。
”

　　周茹面上一片慘白，聽不進去話，隻喃喃重複着，“生不下來的，我生不下來……”

　　“死了就好了……”

　　門被推開，林書顔端着飯進來，“周茹，你要是自己放棄了，就沒人能幫你。
你死了一了百了，家裡等你回去的人呢，她們說不定找了你很久很久，都在想着自己的女兒……堅強一點好嗎，生下來就好了。
”

　　如果她肚子是一兩個月，林書顔會勸她考慮放棄，但周茹已經足月了，孩子活生生在肚子裡，隻差臨門一腳。

　　隻能生了，不生會有生命危險……

　　她盛了雞湯泡飯，又夾了幾塊雞肉，“劉姐、杜鵑你們都吃點東西，我喂周茹。
”

　　地上的棉被被她們墊厚了一層，又拿了幾床疊好靠牆放着。

　　林書顔扶着周茹坐起靠在棉被上，她的肚子倒是不大，隻是身體太虛了……

　　周茹兩眼幾乎放空，沒了精神氣，“娘，我想我娘了…”

　　“沒事，很快就回去了，”林書顔拿勺子把雞湯喂到她嘴邊，“慢點吃，吃一點下去就有力氣。
”

　　周茹淚眼看着她，吃了勺子上的東西，咬着牙吞下去。

　　林書顔道，“不着急，先喝湯，有力氣了再吃肉。
”

　　周茹吸了吸鼻子，又就着她的勺子喝了幾口湯，身子竟真的慢慢恢複了力氣。

　　她一直看着林書顔。

　　很難将她和當初夏橋村人人欺負的傻子對上。

　　“書顔姐……我剛剛想起來，那時候，呃……疼。
”

　　“疼就别說話，攢點力氣。
”

　　她熬過這陣搖搖頭要說，“我想跟你說對不起，那，那時候……在河邊洗衣服，呃……你，你被蘭娟欺負。
”

　　林書顔幫她揉着腹側，耐心聽着，“嗯，然後呢？
”

　　“我也在，唔……我沒幫你，我，我不敢……對不，對不起……”

　　她渾身疼得發抖，嘴裡堅持把話說完。

　　周茹也沒想到，有一天在這樣的絕境裡，會是當初人人‘看不起’的林書顔救了她，她後悔又慚愧，那時候自己袖手旁觀……

　　“沒關系，你瞧我現在都不記得了，痛苦的事情總會過去。
你現在覺得很難很辛苦，覺得天都要塌了，再過一年、兩年，回頭來看，都不算什麼。
”

　　她聲音平和，安慰着周茹，又給她喂了點雞肉。

　　周茹感激看着她，她沒太多文化，林書顔說得東西她似懂非懂，好像明白了一些。

　　人要往前看……再痛都會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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