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穿了一件京城新寄來的水青色旗袍，因為懷孕，特意調了大小，陰天怕涼又在外頭搭了件寬松的米色的羊毛薄衫，衣擺微敞巧妙遮住微微隆起的肚子。

　　膚如凝脂，綢子般的烏發垂在身後，戴着跟衣服同色的發箍，恬靜溫和，跟這冷硬，且貼滿激昂标語的婦聯居委處格格不入。

　　跟穿着質樸的婦女們鮮明對比，讓人移不開眼。

　　林書顔說，“棗泥糕咱們要先處理一下這裡的材料，一些人将紅棗洗淨去核，先做棗泥，再來一桌人，分離蛋黃和蛋清。”

　　說着，林書顔還拿雞蛋演示了一遍，畢竟平時雞蛋基本用來燒菜，也沒人特意去分離。

　　她擡手，雞蛋分開，兩個蛋殼倒一倒，把蛋清倒進一個大碗裡，再把蛋黃放進另一個盆。

　　大家看着林書顔做，看起來不難，隻要小心一點。

　　“然後還要有人把紅糖隔熱水化一下……”

　　林書顔條理清楚地說着，大家聽得格外認真，說完就樂呵呵開始動手。

　　餘小青也在，她這些日子跟文長钊過得好多了，臉上神情都比從前開朗不少。

　　“書顔，你坐着歇會兒，我來融紅糖。”

　　林書顔在她旁邊坐下，說，“行，這幾天還好嗎？”

　　“好啊，”餘小青彎腰湊近了點，“你給我那藥，我熬着喝了，這個月就舒服了很多。”

　　“那就好，平時吃東西還是要多注意，不要太涼。”

　　她每月來事肚子疼得厲害，現在好多了。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

　　院子裡大家也三五成群，到處都是聊天幹活的聲音。

　　吳衛紅看着滿意，大家一起做一件事，你搭把手，我幫個忙。

　　團結怎麼來的？

　　就是這麼來的。

　　她走到林書顔身邊說，“小林，真是辛苦你了，她們上手了你就好好歇歇。”

　　好不容易跟賀團長借來的人，可不能把人累着，不然下次哪裡還能借。

　　林書顔說，“我什麼都沒幹呢，倒是吳主任辛苦了，剛剛說得真好，聽到人熱血沸騰。”

　　誰被誇贊心中都會舒坦，更何況是林書顔這樣的人誇她。

　　吳衛紅心裡高興，說，“哪裡哪裡，都是開會的内容，我隻是複述。”

　　“吳主任謙虛了，您把婦聯打理的井井有條，今天來這麼多人，都是因為您在大家心中的位置。”林書顔要真想誇誰，說出來的話是不帶重樣的。

　　吳衛紅滿臉堆笑，又說了幾句話，才走到人群裡去忙。

　　兩人對話都落在一旁王翠和張美瑩耳朵裡，王翠九個月了，肚子大得站着都不方便，就坐在一邊休息。

　　不過大家也不會讓她做什麼就是了。

　　她和張美瑩湊在一起，時不時發出幾聲酸溜溜的嗤笑。

　　“穿成那樣，就她會出風頭，看起來一點都不正經。”王翠原本也算好看，但肚子大了，之前的裙子沒法穿，隻能穿了一件極為寬大臃腫的衣服，看林書顔的眼神滿是嫉妒。

　　明明她也懷孕了，那肚子一點都不顯，旗袍還是量身定做的，真會鋪張浪費。

　　張美瑩今天穿了條碎花裙子，精心打扮過，“好看有什麼，這些事還不是我家老孟牽頭的，”

　　兩人對視了一眼，想到等下會發生的事，都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馬上她們就要當名人了。

　　到時候保準比林書顔出風頭，她今天忙活一場就是竹籃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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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棗香甜漸漸彌漫。

　　女人們幹活利落，拿剪子的拿剪子，用菜刀的用菜刀，很快把兩筐紅棗收拾出來的。

　　那邊爐子也升好了，林書顔跟餘小青說了聲，就起身去看。

　　她讓大家把紅棗放上鍋裡煮上半小時。

　　趁着這個時間，把分離的蛋清打發。

　　這是個力氣活，主要是雞蛋分量太多，光蛋清就分了四盆，林書顔把幾根筷子綁成分開的形狀。

　　“就這麼打吧，手累了就換人，紅糖分三次加進去……”

　　林書顔耐心說着，又去教做蛋黃糊。

　　都是幹慣活的女人，不缺力氣，反倒新奇，按着她說得做。

　　等前後忙碌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可以上鍋蒸了。

　　食堂裝菜的的大鐵盆，四四方方，裝上調好的糊糊，震出氣泡，大家擡着上鍋。

　　正在這當口，孩子們剛好放學。

　　家裡都說過今天放學就到婦聯來，有棗泥糕吃。

　　所以這會兒全都跑來了，鍋裡一上氣，濃郁的棗香隔老遠都能聞到，孩子們饞得不行。

　　一個個圍在林書顔身邊，叽叽喳喳吵鬧着。

　　“林阿姨，什麼時候能吃啊？”

　　“棗泥糕是什麼味道的呀，林阿姨是不是很甜？”

　　“你好厲害啊，林阿姨，比食堂的大師傅還厲害。”

　　這方子林書顔改了一些，減少糖油比例，用的是做戚風的方法，會更松軟好吃。

　　“是呢，甜甜的，香香的，等會兒你們就知道了。”

　　看林書顔被這麼多哥哥姐姐圍着，福寶都以為他們是要來搶舅媽的，趕緊抱着舅媽大腿。

　　林書顔跟孩子說了會兒話，瞧這麼圍着也不是個事。

　　“好啦，你們當小幫手，把桌上收拾幹淨，收拾好了咱們就能吃棗泥糕了。”

　　小孩們一哄而散，又被賀小樹指揮着收拾東西，看得婦女們一個個愣神。

　　什麼啊，在家皮得要命，這會兒怎麼這麼聽話了，還會洗碗，擦桌子？？

　　這還是自家孩子嗎？

　　“小林啊，你可真有辦法，這些孩子都愛聽你的。”

　　“就是，我家那個，在家不給我添亂就謝天謝地了，破天荒還會掃地了。”

　　“難怪連孟家閨女都喜歡往你家跑。”

　　大家七嘴八舌說着。

　　林書顔謙虛道，“沒有了，孩子都是好孩子，多講道理他們能明白。”

　　周梅春也在，笑呵呵說，“哎呀，那是小林你有文化，像我急了就抄棍子追着揍。”

　　“哈哈，我家的昨天才挨揍了。”

　　“诶，剛剛吳主任說的，可以參加高考了，你們有打算嗎，我字都不認識幾個。”

　　婦女之間的話題跳的很快，東聊西聊的，又說高考去了。

　　餘小青也過來了，從前這種聊天的事她都不參與，這會兒倒是開口，“我，我要參加的，不過今年還沒學好，可能要明年才能考。”

　　林書顔側頭看她，“是嗎，那有什麼可以來問我，我家還有複習的書。”

　　“小林，你要參加啊？”

　　“嗯，我今年考。”

　　王翠翻了個白眼，“你讀過書嗎？馬上就六月了，還教别人，别到時候考不上就笑掉大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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