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性子老實，娶了王翠這個城裡人，又讀過書，大家都說他賺了，得了便宜，要燒高香。

　　一開始，劉海也這麼覺得，他一向佩服文化人，小時候念過兩年書，覺得知青老師就是最厲害的。

　　所以娶到讀過書的王翠，什麼都哄着讓着，有時候王翠說話難聽，他也不當回事，呵呵一笑就過去了。

　　看着剛疊好，又被推倒的衣服，劉海沒說什麼。

　　他拍拍手上的灰，“我去煮面。”

　　“誰要吃面！！我說我要吃飯。”

　　“行，我去食堂買飯。”

　　王翠擡着下巴，眼睛來回轉，“不吃食堂的飯，你……上林書顔家給我弄點去，你跟賀團長不是戰友嗎。”

　　劉海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整個家屬院誰不是戰友家屬，合着以後天天都去别人家吃飯好了。

　　“我去食堂打，”他上櫥櫃裡拿了打飯的飯盒就要往外走。

　　王翠一下站了起來，生氣地把床上的衣服掃到地上，耍起無賴，“你幹嘛啊，昨晚開始就跟誰欠你錢一樣！你怎麼跟我爸媽保證的，說會照顧好我和孩子。”

　　她挺着肚子，得理不饒人，“這難道不是你的種，我就要吃點東西怎麼了，好啊，劉海我真是看錯你了。”

　　“别人跟着男人享福，搬家還叫下屬伺候着，我哪裡不如人家了。跟了你隻能苦哈哈在這裡，你不也是團長嗎，怎麼就不能叫幾個人來搬家了！”

　　王翠噼裡啪啦發洩不滿，她從來都是頤指氣使的，仗着劉海木讷，更仗着肚子裡懷了他的孩子。

　　劉海看着滿地的衣服，臉氣得通紅，“我，我都讓你歇着，也沒要你搬家。”

　　“那你一個人搬這麼慢，我等得腰酸背痛！！沒出息，就你沒出息。”

　　幾句話戳着劉海心窩子。

　　自打結婚之後，他一天假都不敢請，什麼危險的、難的任務，第一個往上沖，就是希望能立功，命都豁出去了，到了王翠這裡，就是沒出息。

　　劉海眼睛盯着她，呼呼喘氣，心裡跟挖了一個洞似的，生疼。

　　别人娶了媳婦，家裡熱熱乎乎，越過越好。

　　怎麼到他這裡，就過成了這樣。

　　劉海轉過身，“我不去，那是别人家我不去。”

　　“劉海，你就是這麼對我的，我不就是想吃點東西，要你命了？嗚嗚嗚，我不生了，我不給你生孩子了，你這個沒良心的男人。”

　　王翠往地上一坐，手‘砰砰’往肚子上拍，嘴裡車轱辘罵着，不生孩子了，要打了孩子，吓得劉海趕緊扔了飯盒攔住她。

　　就這麼鬧了大半天，外頭不是沒人聽見，但見慣不怪，何況今天在屋子裡頭，旁人可不好意思上門管人家的事。

　　隻覺得劉海是真慘，以為娶了個文文靜靜的讀書人，結果不會過日子還天天鬧騰。

　　遭罪哦。

　　……

　　這邊，林書顔家正吃着。

　　桌上的菜好吃，連餘小青都多吃了幾口，她猶豫了半天，才小聲說，“書顔，改天你能教我做這個雞肉嗎?”

　　文長钊大多數時候都在食堂吃，晚上也住在營地宿舍，今天是第一次，餘小青見他喜歡吃那雞肉。

　　學會了，也許能多回家裡吃點。

　　林書顔是不知道裡頭的彎彎繞繞，隻說，“好啊，不難的。”

　　幾人吃着，院子裡就走進一個人。

　　劉海拿着飯盒，一張臉通紅着，躊躇着不敢進來。

　　家裡四處開着門窗通風。

　　小丁先看到外頭有人，“誰啊？”

　　被發現了，劉海才不好意思地站在門外，手裡拿着的鋁飯盒，快被他捏出兩個坑。

　　“賀，賀團……”

　　叫了一聲，劉海才發現自己聲音都哽咽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他這輩子從沒這樣過，就是小時候家裡窮的沒飯吃，也沒上别人家要過一口，現在被王翠架着，他一萬個不情願，但她肚子裡是自己的孩子，哪裡能真得說不要就不要。

　　賀章放下筷子，“有事？”

　　他個人對劉海沒什麼意見，甚至評價不錯。

　　劉海是個老實肯幹的，但昨天他媳婦鬧得那一通，讓賀章對劉海客氣不起來。

　　自家顔顔走哪都是讨人喜歡的，平日裡在他跟前多嬌氣撒嬌，不妨礙在外頭禮貌周到，用不着問都知道是王翠挑事。

　　劉海埋着頭，從喉嚨裡擠出幾個字，“我能要點你家的菜嗎，給兩口就行，我……我媳婦……”

　　他聲音梗在喉嚨裡，後面說不下去了，覺得一張臉是沒了。

　　賀章皺着眉，沒吭聲。

　　他媳婦關他們什麼事，合着昨天找了顔顔麻煩，今天還要給她吃的不成？

　　男人渾身上下寫滿‘窘迫’二字，在賀章和幾位戰友的目光下，無地自容，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

　　林書顔在桌下拍了拍賀章，溫聲道，“廚房還有點雞肉，劉副團帶回去嘗嘗，飯盒給我吧。”

　　她盈盈起身，劉海這才挪動了步子，拘謹走進來。

　　氣氛稍稍緩和了些，一旁的小丁不知道發生什麼，抓抓頭發，左看右看，跟大虎兩人擠眉弄眼。

　　這劉副團跟他們四團打過幾次配合，賀團也沒不喜歡人啊。

　　今天是咋了。

　　大虎不動如山，給他一個閉嘴的眼神。

　　小丁：……

　　林書顔拿過了飯盒，雞肉是在大鍋裡燒的，用砂鍋裝去桌上吃，多了一些沒裝下，正好給劉海。

　　她拿着飯盒裝雞肉，裝的時候故意沒加下面的湯汁，靈泉水多融在醬汁裡，才不把好東西給那女人呢。

　　林書顔不是做慈善，今天若是王翠來，她高低把人趕出去。

　　但是劉海來，她給了，這人情是做給劉海的。

　　家裡還有賀章的下屬，不明緣由，她多少不希望為了無足輕重的小事給賀章造成不好的印象，雖然知道自家這大團長一點不會在意。

　　但有些東西就是無中生有，林書顔會掐死苗頭。

　　她能看出來劉海是個心思重的人，你給了一份人情，他會記心裡，将來指不定在什麼地方就會還回來。

　　想到這裡，林書顔把飯盒蓋上，出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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