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旋镖幾乎全部陷入了肉裡,拔出來怎可能不疼。
夜北承動作很是利索,可這種暗器比不得一般的利器,末端帶着的倒勾會扯動傷口,等同于第二次傷了她一次。
船上比不得侯府,沒有經驗老道的大夫,連止血的藥也沒有,更何況是麻醉止痛的麻沸散。
鈎子在皮肉下狠狠攪動的滋味,一個身強力壯的男子尚且承受不住,林霜兒豈能承受得住。
夜北承雙手鮮血淋漓,死死攥着帕子,手指用力到指節泛白。
這是最陰狠的一種暗器,制作這種暗器的人真真是又狠又歹毒,大宋律法明文規定,禁止打造此器。
可這種東西還是出現在了這裡。
夜北承眉目冷凝,掩下眸中的沉澱。
隻手遮天,又想讓他死的人,整個大宋,恐怕唯有一人!
林霜兒昏死過去幾次,每次又被活生生痛醒。
她面色蒼白如紙,鬓角的發絲都被汗水浸透了,一雙眸子也不似往常透亮,而是盈滿了淚水。
喉嚨裡溢出痛極的嗚咽,她忍得渾身痙攣。
她強忍不住,便死死咬着唇,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
夜北承不知往她嘴裡塞了什麼東西,她顫了顫眸子,淚水大顆大顆的往下落,最後實在忍不住,便狠狠咬了下去。
霎時,滿口腥甜。
夜北承微微蹙眉,手臂被她咬出血,他卻一聲不吭。
“霜兒乖,你不會死的,東西已經拔出來了。
”他溫聲哄道。
林霜兒早已疼得意識模糊,早已分辨不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誰,嘴裡含含糊糊說着什麼。
夜北承俯身湊近去聽,微弱的聲音裡,他聽清了林霜兒說的胡話。
“阿娘,霜兒疼,霜兒好疼……”看書菈
“爹爹,是不是吃了糖,就不會疼了?
”
“吃了糖……為何還是會疼呢?
”
“好疼……好疼……”
濃濃的無力感和疲憊翻江倒海襲來,使得她眼簾千斤重。
眼睫微動,她很想就這麼睡下去,睡下去就再也不醒了。
夜北承緊緊握着她的手,一聲又一聲不罷休地喚她:“林霜兒,你不能睡,聽見了沒有?
”
“林霜兒……”
“霜兒……”
夜北承明白,若是她堅持不住,隻怕會一睡不醒。
終于,在夜北承持續的呼喚聲中,林霜兒疲憊地睜開了眼簾。
她臉色奇差的望着他,模糊的身影漸漸變得清晰,林霜兒終是認清了眼前站着的人。
原是夜北承。
“王爺……”她無力地喚他。
見她醒來,夜北承重重松了一口氣。
“還疼嗎?
”夜北承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水,用幹淨的帕子擦去她傷口處的鮮血。
傷口漸漸呈瘆人的青紫色。
毒血已經在開始蔓延了。
難怪她會疼,難怪……她會疼得這麼厲害。
夜北承倒吸一口涼氣,呼吸漸漸沉重,臉色也旋即陰沉了下來,周身頓時散發出冰冷寒氣。
林霜兒心裡不免恐慌,她不明白夜北承為何會如此生氣,見他臉上濺着血,整個人看上去陰翳狠戾,林霜兒還以為他也受了傷……
小手吃力地揪着他的衣袖,林霜兒哽咽地說道:“王爺……求您不要生氣……”
她想好好跟他道歉的,她不該成為他的累贅。
可是她現在真的很疼,她真的沒有餘力去讨他歡心了。
眼淚霎時擠滿了眼眶,林霜兒抽噎了兩聲,傷口疼得更厲害了。
夜北承眼底攪動着種種情愫。
他是該生氣的,氣她擅作主張,不自量力!
但現在,他更氣的是沒能好好保護她,氣的是那背後操縱之人,觸了他的逆鱗!
夜北承深深吸了口氣,連着呼吸都在顫抖。
“隻要你别睡,本王就不會生氣!
”
見他不生自己的氣,林霜兒艱難地扯了扯嘴角。
“王爺……小的會死嗎?
”她的聲音極小,卻足以讓夜北承聽清。
“本王說了,不會讓你死!
”他的嗓音中夾雜着微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林霜兒閉了閉眼,忍不住咳嗽了幾聲,不小心又扯到了傷口,頓時疼得厲害。
眼前的人影又開始變得模糊,她像是在交代遺言:“小的……一直有一件事瞞着王爺,求王爺寬恕小的。
”
夜北承給她擦拭額頭的動作微微一頓,定定地看着她,眼底情愫複雜。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林霜兒也不想再欺瞞他。
畢竟,這個秘密她藏了很多年,也不想在自己死後,會因此連累到趙嬷嬷和冬梅。
夜北承沒說話,等着她繼續往下說。
林霜兒咽了咽喉嚨裡的腥甜,道:“小的原名不叫林雙……小的叫林霜兒,小的其實是女兒身,頂替哥哥的身份入府實屬無奈。
”
話說得多,傷口扯得也疼,林霜兒皺了皺眉頭,繼續道:“小的沒什麼目的,隻是……隻是叔叔嬸嬸不肯收留,小的進侯府,隻是想尋條活路,讨口飯吃,趙嬷嬷和冬梅并不知情……”
“求王爺……”将嘴裡湧出的腥甜強制咽了下去,她艱難說道:“求王爺,不要怪罪她們。
”
原來如此。
他早該想到如此!
“還有嗎?
”夜北承問。
“除了這些,還有什麼隐瞞本王的?
”他語氣有些急迫。
林霜兒搖了搖頭,該說的,她全都已經交代了,唯有一事,她并不想說,在她心裡,這件事說與不說都是一樣的,或許對與夜北承來說,永遠爛在心裡,才是最好的結局。
畢竟,夜北承是高懸在天上的明月,而她隻是泥濘裡的蝼蟻,她永遠隻能仰望,不能奢求。
她道:“小的,隻求王爺寬恕。
其他的……便沒了。
”
攥着濕帕子的手用力到指節發白,夜北承心裡騰地生氣一團無名火。
即便到了這個時候,她竟然也絕口不提那夜的事……
“林霜兒,你就這般不負責任?
”他又氣又惱,偏偏拿她沒有辦法,甚至都找不到發火的理由。
他雙拳緊握,面色陰鸷,盯着林霜兒的眸光一瞬不瞬。
可林霜兒卻早已看不清他的神色,疼痛感持續襲來,她眼皮越來越沉重,再次緩緩閉上了雙眼。
該交代的已經交代了,她想,夜北承應當不會跟一個将死之人計較吧?
“林霜兒!
你聽好了,若你敢死,本王便叫趙嬷嬷和冬梅随你一起陪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