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君珩打開火折子,點燃了燭台上的火燭。
黑暗的房間瞬間燈火通明。
淩雪依舊捂着脖子,半伏着身子在榻上痛苦的咳嗽。
聶君珩快步走上前将人小心翼翼扶坐起來,一貫冷靜的性子此刻竟顯得分外無措。
“阿姊,你怎麼樣?
”
喉間湧起一股腥甜,淩雪強忍着将其咽下。
“我沒事……”開口,聲音已是沙啞。
淩雪眼眶通紅,她側着臉避過他的視線,不讓他看出端倪。
聶君珩垂眸凝視着她,墨發垂落在她臉側。
随後,一隻大手捧着她的臉,将她輕輕扳正。
淩雪被迫正視着他,方才的窒息感讓她眼眶依舊通紅,劇烈的咳嗽更是讓她忍不住落淚。
聶君珩看着她,眉間似有一抹化不開的陰雲,一雙異瞳深邃無邊,猶如深淵望不見底。
淩雪道:“對不起,吓到了你,方才,我不該擅自進來……”
“隻是見你沒回應,又擔心你的傷,這才……”
“别說話。
”聶君珩擡手,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痕,而後,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臉緩緩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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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看見她脖頸間那一道觸目驚心的紅痕時,聶君珩終是無法再平靜。
他深吸了幾口氣,手指輕顫的想要撫平那道淤痕,可又怕弄疼了她,終究還是收回了手。
那一瞬而起的殺心,竟讓他差點錯殺了她……
“疼嗎?
”他壓抑着情緒問她,一種說不出的心疼和懊悔從他心底湧出,洶湧的沖到了他的喉嚨處,幾乎讓他發不出聲來。
淩雪卻隻是笑道:“不疼啊。
”她玩笑道:“不過,你若是再用力一點,我可就真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
”
雖是一句玩笑話,卻讓聶君珩心口一緊,感到一陣後怕。
那樣的後果他不敢想,一點也不敢去想……
不等聶君珩說話,淩雪就從懷裡取出一盒膏藥,道:“聽說你手受傷了,若是不好好上藥,傷口會化膿的。
”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
“那不然呢?
”淩雪坐直了身子,對聶君珩道:“我雖對你搬出府一事十分生氣,可一碼歸一碼,你的傷是萬萬不能馬虎的。
”
聶君珩道:“一點小傷罷了。
”
“刀傷可馬虎不得!
快給我看看。
”說着,淩雪便拽過他的手,将他掌心小心翼翼的撐開。
傷口被随意包紮着,顯然沒有事先上過止血藥,包紮的紗布早已被鮮血浸透了。
淩雪蹙着眉,内心十分懊惱。
她不該與他怄氣,應該早點為他上藥止血的。
将紗布一層層拆開,一道怵目驚心的傷口很快映入眼簾。
淩雪道:“還說是小傷,若傷口再深一些,都要見骨頭了。
”
“傷口也不上藥,若是化膿了怎麼辦。
”
“你的手若是廢了,往後還怎麼提劍,還怎麼做你的大将/軍?
”
“你瞧瞧,傷口都發黑了,刀上顯然有毒!
”
說着,她又萬幸的松了口氣:“好在發現及時,毒性不大,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
見聶君珩不說話,淩雪擡眼看了他一眼,見他從始至終隻是盯着自己,絲毫不關心他手上的傷。
淩雪道:“看我什麼?
你看看你手上的傷。
”
聶君珩道:“有阿姊在,我的手不會廢的。
”
淩雪道:“若以後我不在呢?
你都要搬出去了,往後受了傷,誰給你治療?
”
“不過也無需我操心了,大不了你就再請個大夫好了。
你都長大了,總不能什麼都聽我的……”
聶君珩勾了勾唇沒說話,隻是一瞬不瞬的看着淩雪。
淩雪也不再與他計較。
她用毛巾汲了水,仔細清理着他傷口處的血污,而後又将随身攜帶的藥粉倒在他傷口處,以起到消毒止血的功效。
她低垂着頭,神情十分專注,蔥白的手指在他掌心輕輕撫過。
燭台上燈火如豆,燈下是她眼睫低垂,溫柔如水的側臉。
“疼嗎?
”淩雪偶爾擡眸問他。
“不疼。
”
即便他說不疼,淩雪還是會在給他傷口上藥時,俯下身,給他傷口輕輕吹氣,以此來緩解他的疼痛。
燭光下,她青絲如瀑,頭上未戴任何發飾,卻尤襯得她的整個人如月光般皎潔純粹。
低頭的一瞬,一縷青絲輕垂在他掌心,柔軟順滑。
此刻,聶君珩覺得,原來女子的溫柔是能看得見,摸得着的。
譬如,她此刻垂落而下的一縷發絲……
他凝視着她,似着了魔般,緩緩擡手,情不自禁的想要撫上她的臉。
卻在即将觸碰到她時,被她的聲音突然打斷。
“好了。
”
傷口包紮好後,淩雪便坐直了身子。
聶君珩動作微頓,而後緩緩收回了手。
淩雪将榻上的東西都收拾了,又彎下腰将他淩亂的被褥撫平。
“等明日我再來給你上藥,今夜你先好好休息。
”
說罷,她站起身就打算離開。
“阿姊。
”聶君珩及時捉住了她的手腕。
淩雪轉身看着他,道:“怎麼了?
”
“阿姊不生氣了嗎?
”
淩雪聞言又坐了下來,神情顯然有些失落。
.
她對聶君珩道:“當然生氣,可生氣又有什麼用,你如今貴為鎮國大将/軍,理應有一座屬于自己的府邸。
你說得沒錯,早晚有一天,你也要與我們分府别立的。
”
“畢竟,你還要娶妻生子,往後的路還長,阿姊不能左右你的決定……”
“阿姊。
”
她話未說完,忽然被聶君珩的聲音打斷。
“怎麼了?
”她問。
“以後,阿姊可願意與我一同住去将/軍府?
”
“什麼?
”
“我想阿姊與我一同住去将/軍府。
”聶君珩再次重複了一遍。
淩雪笑道:“這怎麼行,這裡是我的家,我怎麼能跟你去将/軍府住。
”
聶君珩道:“阿姊遲早也要嫁人,不是嗎?
”
淩雪道:“可即便嫁人,也該與我夫君一同住,哪有住去将/軍府的道理。
”
聶君珩眼神灼灼地盯着她,手指挑起她鬓角的一縷發絲,輕輕将其捋到耳後,他聲音低沉,莫名有些勾人。
“阿姊的夫君為何不能是我?
”
這話讓淩雪愣了下,良久沒反應過來,直至聶君珩再次抛出讓她震驚的話。
“阿姊好像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他俯身,微微側頭,靠近她耳邊,聲音低沉地道:“阿姊,如今我已不是三歲小孩了。
阿姊想要的,我都可以給。
”
一瞬間,淩雪感覺自己渾身都酥麻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她心口瘋狂滋長,讓她快要不能呼吸。
“你……你真是瘋了……”淩雪下意識的将他推開,站起身就想逃離。
不料,一雙手臂忽然環過她的腰身,将她緊緊抱住。
身後堅挺的身軀如銅牆鐵骨般不可撼動。
“阿姊心裡當真沒有我嗎?
”
耳畔,他的呼吸沉重而灼熱,似要将她融化。
“可我心裡都是阿姊,夢裡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