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汗水直流,泛白的手指仿佛要将枕頭扯成兩半,整張臉白如紙,叫看着的人都覺心疼。
葉青隻覺身體好像被撕開一般疼,她就是被菜刀割到手指都沒像現在這樣,這比被菜刀割到手還要疼個好幾倍。
哦了,是萬千倍。
連小刀落下時那冰冷的感覺她都能清晰感受到。
這一道冷意,那是比大寒節還冷上個千萬倍,凍得她雞皮疙瘩都要一擁而起般,仿佛身處冷潭之中,随時都有可能因此喪命,但同時又有一隻溫暖而纖細的小手握着她的大腿,似在給予他力量提醒她要支持下去般。
“啊,啊啊。
”
林箐箐咬着泛白的唇,縱是汗水滴在眼上,刺得眼睛生疼,都不敢眨一下眼。
隻差一點,隻差一點點!
在林箐箐割開時,隻見孩子的另一隻腳也往外擠出,在看到腳那一刹那,林箐箐眼眸中泛起一抹精光。
“葉青,用力。
”
林箐箐收起小刀,擡頭對着床上的人兒道。
但葉青早虛弱得喊不出聲,那雙眼也緩緩閉上,似很累要睡着般。
林箐箐神色煞變。
“葉青,醒醒!
你還要為你的葉郎生孩子,還想聽孩子叫你一聲娘!
你若現在放棄,不隻是你連你的孩子也會死!
到時葉郎會娶别的女人,恩恩呢。
”
林箐箐繼續道,嘴巴就跟刀子似地。
驟然,葉青猛地睜開那雙渙散的眼,逐漸恢複了些神智,喘着大氣。
“我,我不要葉郎…葉郎娶别的姑娘!
我的銀子也…也不會…”
葉青虛弱道,腦海裡仿佛有一道聲音回旋着,若是她死葉郎會重新娶媳婦,那媳婦會在她靈堂上蹦迪慶祝她死得好,就因為她死,她才能嫁給葉郎。
她才不會如了那些女人的願!
葉郎還未成親時在村子裡也是受着姑娘家歡迎的,門檻都差點被别家嬸子給踏破了,都想給他說媒。
她能嫁給葉郎,也是沾了他們兩是青梅竹馬,從小玩到大所以早有感情的緣故,若不是青梅竹馬這層關系,她哪有這福氣嫁給葉郎!
她要是死,肯定會有人上門來叫葉郎重娶媳婦。
“不想死就用力!
隻要将孩子生出來,你不會有事,你的孩子也能平安,誰也不能搶走你的葉郎!
”
林箐箐大聲道,她一開口便能感覺到腥味混合着汗一起滲入嘴,腥味如生鐵般,令人反胃。
她最讨厭的就是腥味,一旦出血那就意味着可能有人死亡。
“啊。
”
葉青啊啊叫着,在外面聽着的人也跟着揪心。
特别是葉嬸子跟葉郎兩人,自己的媳婦兒在裡面受罪,生死未仆,裡面是什麼情況也不知道,他們哪不揪心,站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着如針氈。
“哎喲這都半個多時辰了,裡面到底怎樣了!
聲音還斷斷續續地。
”
葉嬸子拍了拍顫抖的手緊張道,恨不得能進去裡頭看看。
“産婆怎到現在還沒來。
”
葉嬸子掃了眼聚集在外面的人,她分明早就人溪東村那邊請産婆出來了,怎到現在還沒半點消息,怎這麼磨蹭。
若是産婆來了她還能放心點,但現在産婆不來,裡頭又是個沒有接生經驗的,她擔心得很。
葉郎墊着腳探頭,企圖想從窗戶的方向看到裡頭,但也是徒勞。
連窗戶都緊閉着,除了那一層紙之外是什麼都看不到。
“溪東村離咱們這挺遠的,誰也沒想到青兒是早産,這會來那也得準備準備。
”
一人開口勸着,葉嬸子着急得在房門外來回轉悠,時不時瞥向江溪。
江溪見葉嬸看着時朝她眯眼,卻不曾開口說半句話。
葉嬸子再着急,瞧了江溪這模樣,哪還發得出什麼脾
氣來。
屋内,林箐箐手抱着渾身是血的孩子,葉青在看着林箐箐手上的孩子時,松了口氣,全然顧不得身上的傷口跟疼痛,急切問道:“生…生了,是男孩還是女孩?
”
然問完後葉青才發現不對勁兒,林箐箐臉色難看,她的孩子也不哭不鬧。
她先前可找人了解過,孩子剛生出來是會哭的。
為何她的孩子不會哭?
“我的孩子為何不會哭。
”
葉青情緒激動了些道,嘴角的笑容也逐漸消失,她好不容易将孩子生出來,可不能出半點事。
林箐箐咬牙,将放在一旁的棉被裹在孩子身上替孩子暖着嬸子。
掃向情緒激動又想爬起來的葉青:“相信我,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
葉青剛生産完,傷口雖用針線縫了幾針,但也隻是緊急處理下而已,她若激動等會傷口裂開便麻煩了。
葉青出血太多,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更不能再出血,不然就是神仙來也救不了她!
這個孩子…
林箐箐低頭看着眼前如巴掌大的孩子,不哭不鬧也不動彈。
一看便知是在肚子裡憋太久造成的。
林箐箐深呼吸口氣,左手搭在右手上,小心翼翼地按着孩子的胸前,輕得像是護着什麼寶貝東西般,一下又一下不耐煩重複着動作,企圖将這個孩子從閻王爺手上拉回來。
葉青看着林箐箐的動作,不明白她在做什麼,但現在能相信的便是林箐箐。
“醒過來,快點醒過來!
”
林箐箐按着,但這孩子剛出生所有器官都沒發育完成,身體弱如一面玻璃般,隻要稍稍一碰或一用力,便會碎裂,令人不得不小心翼翼。
林箐箐嘴裡呢喃,漆黑的雙眸認真又堅定,重複着醒過來這一句話。
就在林箐箐手再次按下時,仿佛閻王爺聽到了林箐箐的禱告,又或是林箐箐的執着,亦或是這孩子命數還沒盡,一聲嬰兒叫聲令林箐箐眉頭舒展,嘴角不禁揚起一笑,就是嘴裡殘留着腥味此刻她都覺得是甜的。
“活了,活了。
”
林箐箐手顫抖着,看着床上的襁褓,哭的臉通紅,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委屈都哭出來般。
在聽到孩子哭聲時,葉青眼眶發紅哭出了聲,但身體虛弱的她兩眼一閉,暈倒了。
她的體力本就透支,若不是聽得林箐箐那些話心有不甘,不想讓那些人占據了她相公,她也不會醒過來。
孩子平安就好…
就好…
外面聽的孩子的哭聲時,衆人眼中泛起一抹精光,紛紛往門的方向擠。
緊閉的門被打開,林箐箐站在門房内,那些人全擁擠而入,一人從林箐箐身邊擠進,左右夾着的林箐箐被擠到了屋外,就在林箐箐雙腿軟得要跌倒時,一雙孔武有力又溫暖的大手将她攬入懷中,一拉,林箐箐直撞入眼前之人懷中。
江溪手護着林箐箐的腦袋,手緊禁锢着林箐箐的腰,将她牢牢護着。
屋内,一大片人,屋外,冷清得隻剩他們兩人。
林箐箐擡頭,在靠近時她便聞到江溪身上的香味,縱是不用看都知道這是誰的手,眼前如大山般讓她靠着的人是誰。
“娘子辛苦了。
”
江溪在看到林箐箐狼狽的樣子時心不禁緊揪了下,一句辛苦脫口而出。
他人隻顧着屋内的孩子跟葉青,但卻忘了接生的林箐箐頂着的壓力是最大的。
若是出什麼事,她定要被罵一輩子甚至成為千古罪人。
别人都不想惹事,她卻明知後果非要往上。
怎會有這般善良的人。
“活了。
”
在江溪懷中的林箐箐顫抖道,連聲音都是抖着的。
她雖給葉青開刀剖腹,但卻不敢割太大,生怕到時流
血過多,所以割開了一道小口,而她也沒大的把握。
幸好,孩子沒事,大人也保住了。
“嗯,活了。
”
江溪輕嗯一聲,柔聲道。
聽得江溪确切的回答,林箐箐疲倦地倒在江溪懷中睡着了。
江溪掀起眼皮看了眼屋内,聽得屋内熱鬧一片,再看着懷中的人兒。
抱起,轉身離開。
屋内,喜慶一片。
嬸子們将盆子裡裝着的血水端出去倒掉,葉郎連忙從廚房端來先前熬好的粥放在一旁等着葉青醒來,她們沉浸在歡快中,卻無人想起林箐箐來。
“産婆來了産婆來了!
”
那位請着産婆的人扶着扭到腰的産婆趕來,一踏入院子便大聲喊道,再踏入屋内時,便見大夥兒都圍在床邊,葉嬸子手上抱着個孩子。
“這都生了還喊我來作甚。
”
産婆撐着腰邁着大步走到床邊,看着床上還未清理的被,再瞧着孩子:“哎喲這血流了不少。
”
産婆驚歎道,她給很多人接生過,就沒見過流這麼多血的。
“這孩子可來的不容易哩,小足先出來的,我們都以為這孩子活不了了呢。
”
一人緩緩道,産婆一聽,又多打量了孩子兩眼:“小足先出來的,這孩子命可真好,将來必定是吉星高照啊,我老婆子給那麼多人接生過,那些個小足先出來的就沒哪個是活着的。
”
那些先出了小足的,要麼一副藥下去要麼生個死胎出來,雖然有幾率活着,但活着都是癡傻兒,這孩子看着也健康,一看就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