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駕走。

　　唐朝陽沒看到馬車裡面的人。

　　她收回目光，垂眸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翡銀，又看了一眼翡金，從袋子裡掏出十兩銀子，抛過去給翡金，“花瓶的錢。
”

　　她輕拍了蘇子良的肩膀，轉身離開，蘇子良轉身跟上唐朝陽。

　　“表姐，謝謝。
”蘇子良跟蘇子敬其實跟唐朝陽不太熟，以前唐朝陽偶爾來蘇家，比較會跟蘇渺她們這些女眷相處。

　　唐朝陽笑了笑，“我不幫忙，你也能處理，你現在是要回府，還是？
”

　　蘇子良是準備回府了，唐朝陽露出蜜汁微笑，拐着表弟去了西區的街道。

　　汪泉就站着人群中，他聽着周圍衆人的議論，又看向潇灑離開的女子背影，眼裡露出一絲驚喜。

　　她雖是和離之婦，但是活得肆意。

　　汪泉端莊嚴肅的臉多了一絲滿意。

　　若是李家那邊的庶女不同意婚事，他願意娶唐朝陽。

　　至于翡相那邊，既然已經選擇跟她和離，估計不會那麼計較，而且他并不在官場。

　　想明白的汪泉匆匆忙忙地趕去京城學院。

　　*

　　西區的街道不像東區那邊用小石頭鋪得規規整整。

　　這邊的街道都是泥土，走路的時候，還會自帶着灰塵。

　　蘇子良其實很少往西區這邊，他看了四周縮着脖子抵擋冷風的百姓，又看了自己身上的暖和的衣裳。

　　“子良，上位者，若是心有他們，他們會過得好，若是無，他們也隻能麻木活着，當他們實在活不下去時，你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嗎？
”

　　唐朝陽偏過頭看向抿着薄唇的蘇子良，表弟心存善念。

　　她道，“他們極端困苦，食不果腹的時候，就不會有道德，也不會害怕我們這些權貴，易子而食，毫無人性。
”

　　百姓們看到兩位穿着貴氣的貴人，紛紛讓路。

　　唐朝陽讓柳兒去問了路人哪裡有賣雞，然後按照路人指的方向去了有販賣雞的地方。

　　蘇子良滿臉疑惑地跟着，等他們到了有賣雞的地方，他才忍不住問，“表姐，你想吃雞肉，吩咐廚房做就好了，何必親自來買？
”

　　唐朝陽要給兒子挑選羽毛最亮麗，最有精神的大公雞。

　　她看了幾個有賣雞的攤子，都不太滿意，轉頭抽空回了表弟的問題，“安安要養，他以後要在雞鳴的時候起床，好孩子，自然要寵着。
”

　　昨晚小崽子已經征得曾外祖母的同意，可以養一隻大公雞！

　　蘇子良第一次聽到有小孩子要養雞的，“.……..”

　　唐朝陽站在一個籠子面前，籠子裡關着一隻精神抖擻的公雞。

　　公雞羽毛鮮亮，尾羽高翹，昂首挺胸，很顯然被主人養得十分神氣。

　　賣雞的是一個大約十歲左右的男孩子，他見到貴人剛開始還有點害怕，後面又強迫自己斷斷續續地推銷，“貴人，這隻公雞，肉多，長得壯實。
”

　　對窮人家來說，雞肉多是一件好事。

　　唐朝陽笑道，“這隻公雞确實長得不錯，我看它精神旺盛，多少錢？
”

　　男孩緊張又高興地露出笑容，“貴人，十枚銅錢。
”

　　有了錢，他就可以去買藥給奶奶。

　　“雞籠子我也買了，可以嗎？
”

　　“籠子......籠子不用錢，”男孩很老實地回道，“雞籠子是我自己做的。
”

　　唐朝陽的笑意加深，她從袋子裡取了銀子，放在小男孩的手掌心，側過身子，替他擋住四周的目光。

　　她給小男孩付了一兩銀子。

　　這麼冷的天，男孩身上穿的衣服又破凍又薄。

　　她也不敢給太多，怕他護不住。

　　窮人太多，她也沒辦法每一個人都幫忙，看到這孩子無非想到自己的兒子。

　　唐朝陽真心的期望新皇能快點施展各項惠及百姓的政策，讓他們靠着自己的勞力真正過上吃得飽，穿得暖的日子。

　　男孩看着手裡的一兩銀子，震驚的看着唐朝陽。

　　唐朝陽用食指放在唇瓣，做了一個噓的動作，不要聲張。

　　男孩吸了吸鼻子，把一兩銀子握在手掌心。

　　蘇子良很自覺地負責提起雞籠。

　　男孩看着貴人離開的背影，粗糙的手掌心握緊了一兩銀子，趕緊跑回家。

　　他今天遇到了仙女。

　　這個時候的唐朝陽還不知道，因為她一時的小善意，未來這個男孩也幫了她很大的忙。

　　唐朝陽接下來還要去誠親王府替秦大公子針灸。

　　馬車駕到了梧桐院，唐朝陽下馬車，她讓蘇子良負責把今天買的東西帶回府，“柳兒，你也先回府。
”

　　柳兒應了是。

　　蘇子良看了一眼梧桐院，點了點頭。

　　唐朝陽來梧桐院是為了易容，而且她會讓馬格送她去王府。

　　誰也不知道王府裡是不是有人不想讓秦大公子活命，若有，那她這個大夫就又有可能不安全了。

　　唐朝陽貼身放了一把小刀。

　　至于馬江，她讓他在去處理準備新開的學堂的事。

　　**

　　誠親王府的偏院，這兩日的氣氛微微有點喜意。

　　秦大公子喝了唐朝陽開的藥，隐隐約約察覺到自己稍微有那麼好了一點。

　　至少他咳嗽起來的時候，胸口沒有那麼沉悶又喘不過氣。

　　也就這一點，已經讓他心生歡喜。

　　再加上他昨晚竟然能入睡幾個時辰。

　　當他睡起來，看着沙漏的時候，秦大公子忍不住地擡起手。

　　手掌捂着自己微紅的雙眸，遮住自己一時的脆弱跟感動。

　　誠王妃聽兒子好像感覺好了一點，她跑出去回到自己的屋裡哭得像淚人。

　　他們母子這幾年過得都很苦。

　　誠王妃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聲音中帶着濃濃的鼻音。

　　她對身旁的李嬷嬷說道，“李嬷嬷，今天唐大夫會過來替我兒針灸，你親自去門口接人，務必态度恭敬。
”

　　李嬷嬷也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痕，哽咽地答道，“是，王妃，老奴這就去。
”

　　王妃跟大公子這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

　　李嬷嬷整了整衣襟，便快步朝大門方向走去。

　　唐朝陽剛下馬車，就迎來了李嬷嬷歡喜又恭敬的聲音，“唐大夫。
”

　　唐朝陽露出笑意，“嬷嬷，走吧。
”

　　上輩子的二十年行醫，唐朝陽看過很多人因生病而讓人感動的事情，也看過讓人厭惡的之事。

　　她對這些艱難與疾病争鬥，一心想活下來的病人心存着佩服。

　　“唐大夫，您請。
”李嬷嬷帶着唐朝陽走進誠親王府。

　　這次馬格提着藥箱，跟着進了府，李嬷嬷看到了，也不敢說什麼。

　　唐朝陽跟誠王妃行了禮。

　　誠王妃側過身子，沒有接受全禮。

　　唐朝陽眉眼含笑地戴上自己制作的口罩走進秦大公子房間裡。

　　房間裡雖然還有藥味，但不再像之前那股濃重難聞的氣味，窗戶開着，外面的陽光照進了屋裡。

　　瘦弱的青年斜着身體，靠在榻上，他好像在發呆，沒有看書。

　　“唐大夫。
”他看着走進來的唐朝陽，輕聲喚道。

　　男人的眉眼極為溫潤，明明清瘦的身體，仿佛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位翩翩如玉般的溫潤清雅公子。

　　陌上人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