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啊，我還沒說完呢！
”唐政委擺擺手，示意顧野稍安勿躁。

　　“省城火車站那邊有工作人員回憶起，前幾天，應該就是那個叫甄健的學生被抓的第二天，他們說看見一個黑得跟炭一樣，還滿臉麻子的女人上了火車，身形比較像弟妹，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她一個人買了兩張火車票，要去深城。
”

　　顧野陡然緊張起來，本來是靠在床上的，瞬間直起腰來，他知道唐政委不會無緣無故提起無關緊要的人，難道——

　　“然後呢，剛好那天在火車上發生了一些事，有人想占她的座，被她轟走了，還救了個吞了扣子被噎住的小孩。
我想着這有點像弟妹的風格。
而且列車員說記得被她救了孩子的那個女人喊她江姑娘。
”

　　“所以我猜，會不會是弟妹喬裝打扮上了火車？
”

　　顧野緊皺眉頭，神情激動，“她是有說過想去南方！
”

　　雖然顧野明白僅憑唐政委描述就判斷那女人是姜悅有些武斷，但他心頭莫名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姜悅！

　　“哎，顧野你幹什麼？
”唐政委見顧野要下床，趕忙攔住他。

　　“我要去深城！
”顧野心慌意亂，“我要去找她！
”

　　姜悅糊塗膽大，一個人就敢單槍匹馬去深城，顧野一想到她在路上可能會遇到危險，就急得想立馬趕到深城去。

　　“哎，你聽我把話說完！
”唐政委不讓顧野下床，也不賣關子了，“如果那個人真的是弟妹，那她并沒有去深城，她在中途下了車！
”

　　“在哪裡下的車？
”顧野心頭剛剛升起的希望猶如水泡一般瞬間被戳滅，他俊臉上焦急更甚。

　　“不清楚！
”唐政委歎氣，“列車員隻說後來沒見到她，并不清楚她是在哪一站下的車！
”

　　顧野頹然坐在病床上，臉色灰敗，這一路那麼多站點，地方那麼大，這要上哪找去？

　　“老唐，能不能再去找那個列車員，讓他回憶一下，是從什麼時候沒再見到姜悅的？
”顧野隻失望了那麼一瞬，立刻恢複冷靜。

　　隻要列車員能回憶起從哪個站點就沒再見過姜悅的，他再順着那條線往前找，總是能找到的！

　　“好！
”雖然唐政委并不能十分肯定火車上那個女人就是姜悅，但到目前為止，這是唯一一絲希望。

　　**

　　姜悅到湯家的第二天早上，湯晶晶就拉着她的手表達了希望她能住下來的想法，姜悅左右沒處去，又确實喜歡湯家這個環境，便順水推舟接受了。

　　住下來後，姜悅也了解到湯家是城鎮戶口，湯晶晶男人每個月發津貼了會寄二十塊錢回來。

　　湯晶晶雖然沒工作，但她學過裁縫手藝，平時會接一些針線活做，也會替人量體裁衣做衣裳，掙的錢不多，也不穩定，但加上她男人的津貼，保一家人吃飯肯定是沒問題的。

　　湯子陽高中畢業在等着招工，目前給花木公社做些零活，也能掙到錢。

　　公鴨嗓和湯小妹一起上小學四年級。

　　今天是周日，一大早，五點多鐘，天剛亮，姜悅就指揮公鴨嗓端梯子架在白蘭花樹上。

　　“你摘這麼多花做什麼？
”

　　幾天相處下來，姜悅和湯家人都很熟悉了，因為她做飯好吃，迅速就籠絡了湯小妹，現在隻要湯小妹不上學，姜悅到哪，她就跟到哪。

　　公鴨嗓雖然臉上還别别扭扭的，但對姜悅的态度也比剛來時好太多了。

　　這不，一大早還在夢鄉就被姜悅搗起來要摘花，公鴨嗓也沒發脾氣。

　　“當然是去賣花呀！
這棵樹這麼大，每天至少能開好幾百朵，不摘下來到中午就全炸開了，太浪費了！
”

　　姜悅到哪都閑不住，她發現湯晶晶姐弟人都挺好，就是沒什麼商業頭腦，湯子陽那麼會種花，家裡都是一片花海，竟然就這麼任憑花朵枯萎在枝頭，也不想着變現的。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這年代做生意還是一種禁忌，像姜悅這麼大膽的畢竟是少數。

　　“賣花？
”果然，公鴨嗓一聽姜悅要摘花拿去賣，吓得一溜煙從梯子上下來，不肯再摘了，“你想都别想！
被民防隊抓到是要關小黑屋的！
”

　　“你這小孩人不大，怎麼思想那麼落後？
都什麼年代了，還民防隊抓人？
你沒看街上好多做生意的嗎？
”姜悅敲了敲公鴨嗓腦袋。

　　公鴨嗓摸了摸頭，連連擺手，“你還是别想，我前幾天才聽說有個老太婆因為投機倒把被抓了！
”

　　“你也隻是聽說而已，又沒親眼看見，誰知道真的假的！
”姜悅不信，浙省沿海，商業本就發達，這邊民風明顯也比内陸地區開放，她這幾天觀察過了，鎮子上不少做小生意的，沒見什麼民防隊來抓人。

　　“反正我不給你摘了！
你想摘花自己摘吧！
”公鴨嗓說什麼都不同意，一溜煙跑回屋睡覺去了。

　　姜悅瞪着公鴨嗓背影，哼了一聲，“自己摘就自己摘！
”

　　但是姜悅才爬了一半梯子，腿就開始抖了，她恐高！

　　“江玥你下來，我來摘！
”這時，一道略有些清冷的聲音傳來。

　　姜悅低頭一看，是湯子陽。

　　晨光微熹，從姜悅的角度看去，湯子陽微微仰着頭，那張年輕清俊的面容一瞬與某個人重疊，讓姜悅不由怔了怔。

　　“要我扶你嗎？
”湯子陽見姜悅在梯子上沒動，以為她不敢往下走。

　　“不用！
”姜悅回過神來，忙扶着梯子下到平地。

　　湯子陽從姜悅手裡接過籃子，上了梯子後，敏捷地站在大樹枝幹上，他摘了半籃子白蘭花，才低頭問姜悅：“夠了嗎？
”

　　姜悅正在發呆，聽到聲音看過去，忙點頭，“夠了夠了！
”

　　她今天隻是想去試試水，順便瞧瞧浙省這邊的經濟情況怎麼樣，半籃花剛剛好。

　　湯子陽下來，将籃子遞給姜悅，一股清香撲面而來。

　　“謝啦！
”姜悅開心地接過籃子，扭頭跑回了屋。

　　湯子陽看着姜悅纖細的身影，眼神灼熱，耳根有點燙。

　　湯晶晶起來得早，見湯子陽站在白蘭花樹下，便問：“二弟你怎麼起那麼早？
你搬梯子在這幹嘛？
”

　　“沒什麼！
”湯子陽低着頭，搬起梯子放進牆角。

　　湯晶晶去了後院，便發現姜悅正在用鋁絲穿白蘭花，“江玥你怎麼摘這麼多花？
”

　　姜悅朝湯晶晶招手，“晶晶姐快來幫忙，兩個穿一起，今天我要去賣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