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野伸手拿起桌上的東西，上手沉甸甸的。

　　“小黃魚！
”顧野用口型對姜悅說道。

　　小黃魚是民國時期的一種金條，在亂世之中，黃金成為了富人保命的貨币，而“小黃魚”因其小巧便攜，成為了當時的一種特殊交易方式。

　　除了小黃魚，還有一種大黃魚，要更重，這都是富豪之家壓箱底的儲備,輕易不會動用。

　　這些常識，姜悅還是知道的，當下震驚道：“這桌子是從廢品站淘的，怎麼會有——”

　　說到一半，姜悅頓住，她看了下院子外面，雖說她家住得偏，但平時也會有人經過這邊。

　　姜悅是擔心隔牆有耳，萬一被人聽見，傳揚出去，總是個麻煩。

　　懷璧其罪的道理姜悅可是清楚得很。

　　“我去關門！
”顧野回來後，小院門是半敞開的，他去插門栓，順便也看看門外有沒有人。

　　顧野謹慎地在門外轉了一圈，回來對姜悅搖搖頭，順手将門插上。

　　“先吃飯吧！
”姜悅懷疑桌子裡還有暗格，不過現在不是檢查的時候。

　　姜悅本打算叮囑甯甯不要将剛剛的事說出去，但是轉念一想，甯甯年紀小，她哪懂得這件事說出去會引起大麻煩。

　　而且甯甯現在上幼兒園，說不定就小朋友之間吹牛，說自己家桌子裡掏出一個黃澄澄的東西。

　　雖說小朋友不一定就會說出去，但萬一呢？

　　就像甯甯每天會跟姜悅分享在幼兒園裡發生了什麼事，哪個小朋友的爸爸媽媽說了什麼幹了什麼，偶爾也會說一嘴。

　　姜悅問她怎麼知道的，甯甯說他們小朋友之間談天說起的。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姜悅眼珠子一轉，對甯甯說道：“甯甯，其實剛剛的東西是媽媽塞進桌子裡去，故意讓爸爸摸到的，變變變，變出一條魚來，甯甯覺得好不好玩？
”

　　甯甯眨巴眨巴眼睛，拍着手說道：“好玩，爸爸再變一條大黃魚！
”

　　“現在沒有了，一天隻能變一條魚，要等明天早上才有魚了！
”姜悅拍拍手。

　　甯甯高興說道：“那明天再變！
”

　　“好嘞！
甯甯先去洗手，馬上吃飯了！
”姜悅摸摸甯甯小腦袋。

　　顧野輕輕彈了下姜悅腦門，用口型說道：“有你這麼糊弄小孩的嗎？
”

　　姜悅撇嘴，“不這樣說，萬一甯甯說漏了嘴，被有心人聽到怎麼辦？
”

　　顧野親了姜悅嘴角一下，“沒說你做得不對！
”

　　這麼一來，就算甯甯跟小朋友閑聊，說她爸爸媽媽從家裡的桌子裡給她變出一條黃色的魚，還每天都能變一條出來，小朋友們隻會羨慕甯甯的爸爸媽媽厲害。

　　如果某個小朋友回家找自己的爸爸媽媽從桌子裡變小黃魚，他的爸爸媽媽也隻會認為這是小朋友之間玩鬧的話，不會想到此小黃魚非彼小黃魚。

　　吃完飯，顧野收拾碗筷去洗，姜悅擦好桌子，又耐着性子帶甯甯出去散了個步。

　　回來後倒水給甯甯洗臉洗屁屁洗腳，又給甯甯講故事，八點半，準時哄睡了甯甯，姜悅以極快的速度沖出去找顧野，她急着去看看桌子裡還有沒有小黃魚了。

　　“給！
”顧野确實不着急，他正整理桌子，見姜悅進來，便遞給她一張郵政單子。

　　姜悅接過來一看，是京城寄來的包裹。

　　“媽寄了些吃的，據她說還有給你的衣服什麼的，明天我陪你去取！
”顧野說道。

　　自從姜悅和顧野從廣城回來，容音隔三岔五就給他們寄東西。

　　有吃的喝的，也有穿得用的。

　　“顧野，我給婆婆寄的東西，婆婆收到了嗎？
”姜悅是個知恩圖報的，婆婆對她好，她自然也要對婆婆好，但是婆婆什麼都不缺，她便自己做些吃的寄過去，或者買一些這邊農村的特産。

　　婆婆打電話過來說公公很喜歡吃她做的蛋黃酥，就是公公血糖有點高，不能吃甜食，于是姜悅特地做了無糖版。

　　她怕不加糖不好吃，又用蘋果或者玉米搗出汁水，用來揉面粉，利用蘋果和玉米裡面天然的甜味來提點味道，她自己嘗了覺得還是挺好吃的。

　　“嗯，收到了！
爺爺和爸都誇你呢！
”顧野寵溺地捏了捏姜悅臉蛋。

　　姜悅一聽這話放心了，每個人口味不一樣，她還真擔心顧野爸爸和爺爺不喜歡她做的點心。

　　“顧野，我這個月底之前，就能把錢還給婆婆了！
”

　　“媽說了，不着急！
都是一家人，你不還都行！
”顧野笑了笑，放下手裡的書。

　　“那可不行！
一碼歸一碼，婆婆能借錢給我，我已經非常感激了，那麼一大筆錢，我怎麼能不還呢？
”

　　這就要說起當時姜悅從阿金那買到喇叭褲後，當即決定讓阿金幫她把那批貨全包下來。

　　那批喇叭褲隻是因為貼标錯了才被國外買家退回，質量不但沒有問題，還因為是出口的貨，做工什麼的都比在國内的更好。

　　工廠那邊一聽到有人要買這批積壓很久的喇叭褲，當即大喜過望，一收到定金，就迅速安排人手打包，還給了個折扣，一副巴不得早點出手，生怕買家會反悔的急迫模樣。

　　阿金還特地租了個倉庫裝喇叭褲。

　　這邊阿金跟工廠收喇叭褲，坑他的那個朋友聽到消息，主動找上門來，一番賠禮道歉，懇求阿金也把他手裡剩的幾千件喇叭褲給收了。

　　阿金雖然氣這個朋友坑他，害他被打斷了一條腿，但是送上門的生意也不能不做，他當時就狠狠砍價，原價八塊已經是超級便宜了，他竟然直接給對半砍了個骨折價，直接四塊一件買了下來。

　　那朋友急着脫手，咬牙答應了，當晚便找了輛拖車，将兩千六百多件喇叭褲全運過來了。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阿金這個人還是很精明的，為了不留後患，他跟工廠，跟這個朋友交易時都喊了第三人在場，寫收據，簽名按手印。

　　三萬多件的貨量，按八塊一件算需要二十多萬，姜悅身上錢不夠，她把顧野的存款八千搜刮了還是不夠，又找趙嫂子、許芬，何靖軒、連蓉蓉，等等能借的人都借了個遍，又湊了五六千，也隻夠付首批貨的定金。

　　姜悅本打算等賣了喇叭褲資金回來，再付尾款，但是工廠那邊大概是看喇叭褲突然火爆起來，後悔了，一直在催她結清尾款，說如果不結清就把貨還給他們。

　　還是不可能還的，買定離手，哪能因為你當時虧本就甩賣，一看有錢賺了，就反悔要撤銷協議的道理？

　　當初阿金以為有錢賺，借高利貸去買貨，結果賣不出去，他想還給工廠，工廠不也不肯再收嗎？

　　最後還是顧野去找容音開口，幫姜悅借錢，容音直接借了她五萬。

　　五萬啊，這還是在七十年代，工資水平隻有幾十塊錢一個月的七八年，婆婆出手就能拿五萬，姜悅當時就被震驚到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