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可能？
”

　　小麥這話說得很重，重到志遠都承受不了，他一臉不服氣，“我怎麼可能不把她當親媽？
我隻有這一個媽！
她就是我親媽！
”

　　小麥靜靜地看着他，等他冷靜下來才說，“志遠，我懂你的心思，舅媽是你最大的恩人，你知恩圖報，本來是好事，但報恩也是有講究的。
你告訴我，你這麼多年，是不是一直對自己說，長大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舅媽？
”

　　志遠眼裡有些迷惘，點了點頭。

　　“舅媽養你小，你養舅媽老，這是應該，可還有一件事也很重要，你問問掌珠，她有沒有天天把‘報答養育之恩’這幾個字懸在頭頂上？
”

　　掌珠其實大大咧咧的，不太理解這其中的細微之處，摸了摸自己馬尾，再想想自己對志遠的态度，嘿嘿一笑，伸手搭上她哥的肩膀，“别說我媽了，我也太把我哥當親哥了。
”

　　她還說呢，“哥，你給我買那麼多東西，我可沒打算還你錢哦！
反正，我生下來你就是我哥了，你就是我親哥！
”

　　志遠聽了，失笑，摸了摸掌珠的頭，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對掌珠，從來沒想過要掌珠還他什麼，如果掌珠說要因為他不是親哥哥，所以以後要還，他大概也會生氣……

　　小麥歎道，“志遠，我知道你和掌珠是不一樣的，在你看來，你始終覺得自己不是親生，所以不配得到那麼多的好，是不是？
”

　　志遠沉默了，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小麥，将他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的。

　　“你啊！
”小麥又道，“你這樣的，我都覺得你養不熟！
孝順應該，報恩也應該，可是你要用一種舅媽喜歡的方式去報啊！
”

　　“志遠，孝順在我看來最重要的就是讓她高興，而不是靠你給她省多少錢買多少東西來體現的。
你自己想想，她給予你的，你要怎麼換成等值的東西還回去？
你這輩子都還不清！
”

　　“志遠，我再陰暗一點想，我甚至會覺得你不再花她的錢，是為了讓你自己心裡舒服。
”

　　“舅媽不在意你花了多少錢的，相反，她願意把錢花在你和掌珠身上，她高興。
”

　　掌珠聽到這裡猛點頭，“哥，真的，你還記得我小時候我媽給我買多少裙子打扮我不？
她高興！
如果我不讓她打扮我了，她還不樂意呢！
”

　　“是啊。
”小麥道，“你換位思考一下，你小時候把零花錢都花了給舅媽送了一條項鍊，如果當時舅媽說不喜歡，不要你的，你會不會失望？
你存了好久好久的錢，精挑細選的款式，然後舅媽說舅舅送她了，不要你的了，你心裡開心不？
”

　　志遠怔在了原地。

　　“志遠，舅媽給了你一個溫暖的人生和充滿愛的家，你要還，也還她溫暖和愛就好了。
”

　　“世上的物件都是有價的，她給予你的東西，用錢來衡量，你還不了，你就想想，她在首都給你置辦的那幾套房子，你拿什麼還？
志遠，愛是無價的。
不要老想着在物質上虧欠了，其實一份真誠的親情，贈予者和接受者一樣，都是幸福的。
”

　　“志遠，像真正的兒子一樣，去坦然接受父母的愛意，也像真正的兒子一樣，用不帶‘虧欠’和‘不配’的心去回報他們。
”

　　掌珠聽着聽着，忽然淚目了，“哥，你為什麼會覺得不配？
你配！
你就是！
是我爸媽的孩子，是我的親哥！
我不準你覺得不配！
”

　　“掌珠……”志遠看見掌珠要哭，有點慌。

　　掌珠靠在他肩頭，“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你這樣我好難受！
我不喜歡！
你自己說的，掌珠說了算，掌珠怎麼說就怎麼做！
你還聽不聽我的了？
還聽不聽了？
”

　　“聽！
聽！
掌珠别哭，是哥哥不好，哥哥錯了！
等下回去我就向媽認錯，以後哥哥再也不這樣了！
你别哭！
”

　　這一次風波，就在掌珠的哭聲裡結束。

　　三人回去的時候，已經是笑逐顔開了。

　　“小麥，顧老師，不錯不錯，太會教育人了，不虧是老師，刮目相看了！
”志遠誇小麥，這樣的小麥，哪裡還有小時候被杜家人欺負時膽怯的樣子？

　　小麥哼了哼，“是嗎？
既然叫顧老師，那你今天回去就給我寫檢查去！
”

　　“好！
我寫。
”志遠認錯的态度絕對誠懇。

　　回到家裡，顧有蓮和林清屏還在說話呢，小麥把她媽叫走了，不是啥大事，讓他們一家人自己好好說說話就行了。

　　林清屏沉着臉，志遠低頭走到她面前，掌珠一直跟着。

　　“媽，哥說他知道錯了，你别生氣了好不？
”掌珠第一次見到媽媽打人，也是吓到了，唯恐哥哥再挨打。

　　“你回你自己房間去。
”林清屏現在有更重要的是要“審問”志遠了。

　　掌珠還不放心呢，和她哥使眼色，“哥，有事叫我啊！
”我會保護你的！

　　說完，眼看她媽瞪着她，她趕緊撒腿回自己房間了。

　　林清屏在醞釀，要怎麼開口和兒子談這個話題比較好，“志遠……”

　　“哥！
”

　　剛一開口，掌珠就從房間裡探個頭出來。

　　林清屏深吸一口氣，看來今天打孩子這事還要繼續……

　　“哥，你快來，爸叫你接電話！
”掌珠揮了揮手裡的手機。

　　林清屏無語了，這臭孩子，打電話給她爸告狀呢？

　　志遠走過去，接過手機，剛叫了一聲“爸”，就聽那邊傳來顧鈞成的一聲，“喲，挨揍了啊！
”

　　志遠：……

　　這語氣，真聽着一股幸災樂禍的味兒啊？

　　“可惜啊……”顧鈞成又說。

　　可惜什麼？

　　“可惜我不在，不然我得和你媽來個混合雙打。
”

　　志遠：……

　　“爸……”志遠哀求的語氣。

　　“知錯了嗎？
”

　　“嗯，知道了。
”志遠小聲說。

　　“你啊！
”顧鈞成道，“年紀不大，心思很多。
你覺得你媽是看中血緣的人？
她看中血緣，她能跟林家那一家子不來往？
你媽這個人，最是簡單，誰對她好，她對誰好，她把你們兩兄妹安排得妥妥帖帖，一視同仁，她就放心了！
她要看中血緣，會給你的和給掌珠的一樣？
養了三十年了，還在這給我計較不是親生的，你自己說，該不該打！
”

　　“對不起，爸……”志遠被小麥已經教育了一番了，再聽顧鈞成這麼一說，聲音都哽咽了。

　　“嗯，好好跟你媽認個錯。
”

　　志遠把手機還給掌珠，默默走向林清屏。

　　“媽，你看我哥都要哭了，你就原諒他吧。
”掌珠不敢上前，遠遠地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