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大王伺候
今日的西京城,下著雪。
出宮的馬車,披著漫天飛舞的雪花,一路從開陽門到裴府,馮蘊都沒有聽到裴獗說話。
她也沒有什麽心思過多言語,腦子裡盤旋的還是那封信……
到底是如何流出,又是如何落到端太後手上的?
馮蘊百思不得其解,直到馬車停下,她才認命地一笑。
“大王想說什麽便說,想問什麽就問,無須如此……”
裴獗回頭看她一眼,“餓嗎?
”
馮蘊以為自己聽錯了,擡高眸子,“你說什麽?
”
裴獗道:“早食見你用得少。
”
馮蘊:“那是因為憂心大王,要如何才能護著妾不受欺負……”
裴獗凝目看著她,“不錯,很機靈。
”
馮蘊笑一下,正要開口,便見裴獗站了起來,一躍下車,又反手來接她。
馮蘊沒有從他臉上看到生氣。
但裴狗行事素來讓人摸不到章程,她也不敢掉以輕心,雙眼直勾勾看著他,朝他伸手……
裴獗將她接過來,卻沒有放她下地,而是當著眾人的面,徑直將她打橫抱起,就往居住的梅香院而去。
院子裡,紅梅正豔。
梅香院的由來,正是因為庭院裡那幾株梅花。
馮蘊其實是喜歡的。
但因為雪上梅妝,莫名對“梅香院”這個名字,有些抵觸。
但這是裴府,不是長門,她懶得說什麽。
不料,隻是隨意的朝門楣一瞥,裴獗就像看透了似的,不溫不火地看她一眼。
“你不喜歡,重新取個名。
”
什麽時候竟然會猜女人心思了?
馮蘊淡淡道:“我此刻哪裡顧得上它?
為了我的小命,我其實是可以低三下四,俯低做小的人。
”
裴獗:“你不用做小。
”
不等馮蘊說話,他又道:“你是正妻。
”
是一個懂得揶揄的人。
不對,對馮蘊來說,會嘲弄她的裴獗,總比沉著臉生悶氣要強。
她輕輕一笑,不言語,隻看他如何。
仆從們出宮時便發現兩位主子沉著臉,“相敬如冰”的狀態。
原本大家都有些緊張,沒料到看見馮蘊居然笑了。
小滿搶先一步,邁入院子。
“我去備水。
”
下雪天從外面回來,對喜愛潔淨的馮蘊來說,這本是極為正經的事,可此刻裴獗抱著她,有些小丫頭都害羞地低下頭了,小滿這話,就莫名添了一些曖昧……
早上出門才折騰過一回,馮蘊下意識地抗拒。
裴獗剛把她放在榻上,她身子便彈起來。
“大王小坐,我去沐浴……”
裴獗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黑眸幽幽。
“我幫你。
”
馮蘊看著他眼裡燃燒的火光,好半晌沒有說話,直到裴獗一本正經地打開箱子,從她的箱籠裡找出一些布條,放在枕邊,她才驚覺地問:
“你做什麽?
”
裴獗看她一眼。
眼睛裡仿佛在說,“你帶來的物什,你不知道嗎?
”
馮蘊其實很久不用這個東西了,逐漸適應他,也算如魚得水,沒有想到裴獗今兒個會如此貼心……
先在皇宮力挽狂瀾。
再在後宅憐香惜玉?
馮蘊越想越覺得不太對。
待她太好了,反常。
小滿很快回來了,笑盈盈的,正要說話,就看到裴獗剜來的一記冷眼。
“你們都下去。
”
小滿到嘴的話咽回去,彎腰行禮,“喏。
”
又與幾個仆女對視一眼,都有笑意。
大王和娘子恩愛,她們這些身邊人,最明白不過。
反正她們家娘子有本事,別看大王現在生氣的樣子,等睡一覺起來,就火氣全消了。
-
屋子裡安靜一片,落針可聞。
馮蘊看著裴獗摸向枕邊的布條,拿出來,一點一點將她雙手捆住……
“大王。
”馮蘊盯著他,“我可以解釋。
”
“晚了。
”裴獗伸手攬過她的腰,將她翻一面,布條來來去去。
“可以好好說話嗎?
”馮蘊胡亂地掙紮兩下,那布條隨著她的動作,越勒越緊。
她放棄了。
“你說過,我們是夫妻,有什麽不能說開?
”
裴獗不說話。
雙眼冷冽深沉,五官仿佛罩上了一層堅冰,黑眸裡幽光懾人。
他捆縛的手法很不一般。
看上去是活結,可一折騰,就變成死結,松緊恰到好處,不會勒痛她,又讓她掙脫不開。
馮蘊無語地看了看自己:“你是想吃螃蟹了吧?
”
裴獗還是闆著臉,一直到將她綁好,這才停下,慢慢起身。
馮蘊道:“解開。
”
裴獗無視。
他就那樣站在馮蘊的面前,盯住她,擡手扯開衣領……
他穿的一襲親王蟒袍,質地華貴考究,襯得那雙深邃的眼,給人一種天然的壓迫和威嚴。
一件,又一件。
他丟在一旁的木施上——
露出的手臂、胸腹,緊實有力。
精壯得近乎完美的身形,就那般落入馮蘊的眼簾。
馮蘊下意識的紅了臉,“大白天的,你不怕人笑話,我還怕呢。
”
裴獗不理他。
馮蘊快要氣死了。
雖然綁著不會疼痛,但人不舒服啊。
她一刻鍾都受不了,遂軟下嗓音。
“大王……”
裴獗回頭看來,“委曲求全?
”
真記仇。
馮蘊信上沒有寫這個,但大概意思是這麽說的——
哪怕委曲求全,她也會好好活下去,等著與蕭郎重逢那天。
唉。
馮蘊啊馮蘊。
這就叫自作孽吧。
她從裴獗的角度想了想,歎息一聲。
“大王隨便吧。
”
裴獗瞥一眼,看她突然乖順下來,眉梢微沉。
“不用摧眉折腰……”
馮蘊:“我天生仰慕大王。
”
裴獗輕嗤一聲。
突然低下頭,雙手撐在她身側,目光炯炯。
“我知你在想什麽。
蘊娘,你無須忍耐我,大可坦然地做你自己……”
馮蘊遲疑:“裴獗……”
她想再解釋一下,裴獗卻沒有給她機會,勾了勾那布條,冷冷淡淡地道:“反正……你忍,或不忍,我都不會放過你。
”
“……”
“這便是你我今生的宿命。
死活,也要綁在一起……”
馮蘊不說話,看著他將剩下的一截布條,慢慢纏在手腕上,然後拉住她,用力抱起來,去淨房。
水霧嫋嫋,一室漣漪。
沐浴原本是馮蘊最喜歡的事,可此刻手腳受製,隻能由著裴獗代勞,從而變得分外煎熬……
他的手,好似開啟機關的匙子,
她那樣軟,那樣滑,有的是他的用武之地……
“裴獗。
”
“嗯。
”他下顎線繃緊,神色沉戾。
“信是我以前寫的,想必你看得出來。
”
“嗯。
”他緊抿著嘴不說話,鼻翼裡哼聲。
“那你這般,有何意義?
”
“有。
”他眼角赤紅,手上卻慢條斯理,看著她緊繃,看著她失神,看著她宛若飛上天空般輕輕顫抖,又軟綿綿落下,無力地看著他,低低喘息。
四周寂靜。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
馮蘊半合眼,雙手動不了,便擡高足心,輕輕貼著他,踩上去……
橫豎都是一刀。
何不讓自己快活些?
馮蘊以為裴獗是要消一消心頭火,做好了準備,容他放肆這一回。
卻沒有料到……
裴獗的報復心,也比她想象的更重。
不是一次,而是三天。
就在梅香院裡,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三天沒有走出房門,連吃飯都要仆女端到門口。
馮蘊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有這樣浪蕩過,羞惱得無以複加,又拿他無可奈何……
她隱隱感覺到,裴獗有情緒壓在心頭。
甚至遠遠不止那封信那麽簡單——
畢竟信是在安渡城破前寫的。
她解釋過了。
裴獗這樣的性子,不會揪住不放。
一定還有別的事。
可是,還有什麽是比信的內容更嚴重,更讓他難以消氣的呢?
“不要了……”
裴獗雙手摟上來,什麽都不做,隻是抵著她,她便覺得整個人要冒煙了,情不自禁地輕顫。
“腰腰。
”裴獗問:“還委屈嗎?
”
“不委屈。
”馮蘊嘴裡逸出輕吟,雙手捏住他的臉頰,用力的扯向兩邊,惡狠狠地笑著齜牙,“從不委屈。
”
裴妄之是懂得怎麽折磨她的。
不是加諸痛苦,而是讓她情不自禁,全身心地……受他引誘,繼而越發不得滿足,直到完全落入他的陷阱,一次又一次,勾得她心癢難耐,然後鬼使神差地配合……
當然,他也沒好受到哪裡去。
在男女的博弈上,馮蘊並不是肯吃虧的人。
三天。
他們仿佛變成了一個整體。
一如劍,一如鞘。
嚴絲合縫,天生一對。
“我是個俗氣的人,你給,我便要。
”
馮蘊雙眼瑩瑩,如染霧氣,小貓似的,眼眶裡全是帶笑的潮色,“一飲風月二飲愁,陪你走到地裡頭。
看誰死前頭。
”
“別動。
”她一動,裴獗比她還要難受。
沒有人知道這婦人有多磨人……
他氣息微沉,嗓子喑啞,“馮蘊,你狠。
”
馮蘊擡了擡眉梢:“誰讓大王伺候得這麽好?
”
裴獗氣結,後牙槽都快咬碎了。
兩個人誰也不肯認輸,哪怕隻是口頭上的。
“好,給你……”
裴獗扼住她的腰,目光冷沉,像野獸要咬斷獵物的脖子那般,在她鼻尖貼了貼,然後腰身一挺,不作半分停頓,一直到決堤般爆發。
“腰腰……”
他悶聲喚她。
馮蘊喉頭一哽,太陽穴突突直跳,緊繃著身體在他的衝擊下無聲顫抖,然後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裴獗等她緩過氣了,才扳過她的臉。
四目相對。
屋子裡有很長一段時間的靜謐。
馮蘊問他,“此事,算過去了嗎?
”
“嗯。
”裴獗溫熱的氣息落在她的臉頰,撞上去。
“裴狗……”馮蘊呀的一聲,指甲用力掐在他精壯的背肌。
上面已經添了不少新傷。
裴獗渾然不覺。
一把捏住她的下巴,擡起來,深深碾壓,直到她呼吸吃緊地瞪著他,將他完全吞沒,這才沉沉逼視。
“腰腰,你該怎麽叫我?
”
馮蘊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意識。
長長呼吸一口。
她道:“裴狗。
”
-
這天夜裡,馮蘊睡得格外香沉,宛如死人,累得夢都沒有,便一覺到天明。
她睜開眼時,裴獗已經離開。
聽小滿說,大王沒用早食就上朝去了,她長長吐出一口氣。
“小滿,扶我起來。
”
不想更衣,不想弄妝,馮蘊叫來一桌子早食,大快朵頤,狠狠地吃了一頓,才有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小滿問:“娘子,你……到底是如何惹惱大王了?
”
這三天的事情,梅香院裡的仆女,對外守口如瓶,對內卻是滿肚子的疑惑。
小滿已為人婦。
比以前更懂事許多。
但還是弄不明白大王和娘子之間的這種……激烈得如山洪暴發一般的情感,像是恩愛,又像是仇恨。
馮蘊也解釋不了,半是玩笑半認真地道:
“我說大王恨我,你們肯定不信。
”
“信。
”小滿看著她鎖骨上淺淺的紅痕,眼睛一紅,“不是有仇,哪有這般折騰自家娘子的……”
她膚質太嫩,裴獗真的背了不少黑鍋。
馮蘊好笑地擡眼,看著小滿。
“這麽說,左仲在床笫間,很是會憐香惜玉了?
”
小滿羞紅了臉,再不敢跟馮蘊說話。
馮蘊吃過早食,又休息片刻,披一件厚實的雪狐氅子,便帶著仆女去院子裡采梅花。
雪化在指尖,冰涼涼的,她卻十分舒爽。
過去三天,在屋子裡都悶壞了。
她慵懶地道:“小滿,采半籃子便是,免得失敗了,糟蹋花兒……”
她想做雪上梅妝。
這是那天才興起的念頭。
李桑若有罪,香無罪。
小滿應著,擡眼便看到左仲大步過來,神色略微肅冷。
她驚一下,“左大哥?
”
婚後,她仍是這麽稱呼左仲。
左仲步子加快一些,到了近前,朝她點點頭,對馮蘊抱拳一揖。
“王妃。
”
馮蘊笑問:“你怎麽沒跟大王在一起?
”
左仲遲疑一下,看著馮蘊的臉。
“大王清早入宮,是因宮裡來報,陛下……在永壽殿玩雪,不慎摔倒……”
馮蘊手上的梅花落地,稍稍鎮定一下,才問:
“摔到哪裡了?
可嚴重?
”
左仲道:“摔到了頭,當場昏迷過去,眼下尚未蘇醒。
大王交代,讓王妃醒來便入宮一趟。
”
這章好長……
啊!
請食用,晚安!
馮蘊:……絲毫不考慮我累不累,親媽。
裴獗:不累,隻是庫存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