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建國和陳驿隆從工商辦公室出來，就馬不停蹄的往客運站趕。

　　可惜耽誤了時間，他們到車站的時候，最後一班車已經離開。

　　“今天要是不回去，蘇眉肯定擔心的，路上本來就在下雨，不回去她說不定會以為出什麼意外了！
”早上出門的時候，蘇眉就說會做好飯等着給陳驿隆接風洗塵。

　　這一耽擱沒回成，霍建國心裡就很不安，他怕蘇眉等到深夜還等不到人着急。

　　聽到霍建國的話，陳驿隆也禁不住皺眉：“那也沒辦法了，現在肯定是回不去的，你們村裡不是又有個電話，打個電話回去通知啊？
”

　　“蘇眉村裡沒電話的～”霍建國遲疑了一下，又才繼續說道：“有電話的是大崗村，附近幾個村子唯一有電話的也隻有大崗村，蘇眉跟我不是一個村子，她是小崗村的。
”

　　“兩個村子隔得很遠嗎？
”陳驿隆問道。

　　火箭膚哦搖搖頭：“不遠的，毗鄰。
”

　　“那不就得了，你打電話，讓你爹過去說一聲就是。
”陳驿隆說道。

　　這個方法是很好，霍建國聽着卻是有些遲疑，他回來這麼久都沒去看過他爹，哪裡好意思打電話讓他幫忙送信。

　　遲疑一陣之後，霍建國還是找到了一個公用電話。

　　他打回大崗村，但是沒有找霍富貴，而是找了小時候的發小易勇。

　　電話通了之後，霍建國拜托發小易勇去小崗村報信，并承諾了回去了會給易勇一些報酬。

　　“咱們這個關系還談什麼報酬，雖然你做了軍官，咱們這些年沒了聯絡，可情分我覺得還是有點的，你要談錢那你就找别人。
”電話那頭的發小很不高興。

　　霍建國主要是不願意麻煩别人，聽到易勇的話他也不提錢了，隻說：“還是要麻煩你跑一趟，要不讓你嫂子知道了擔心。
”

　　“屁的嫂子，那是弟媳。
”易勇在電話那頭笑了幾聲，應下了霍建國，“好，挂了電話我就去。
”

　　“謝謝了！
”霍建國說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在霍建國以為易勇要挂掉的時候，易勇還是開口說了話：

　　“建國啊！
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提。
”

　　“什麼話，你說就是。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情，但是霍建國聽易勇的語氣，猜着應該是很重要的事。

　　得到霍建國的允許之後，易勇才說道：

　　“我不知道，你跟你爹娘發生了什麼矛盾，你娘出去之後就沒再回來，也沒人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

　　隻有你爹一個人回來了，他回來沒多久就被你兩個哥哥合夥，趕到了老房子去住，連着你奶奶一塊兒趕了出去。

　　今年多雨，你家老房子年久失修，大冬天的你老父親和奶奶在那房子裡凍得慘無人樣。

　　你們有什麼矛盾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小時候你爹和你奶奶對你很好，你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過得這麼凄慘不管。

　　村裡人說你和兩個哥哥分了贍養義務，兩個哥哥負責養你爹和你奶奶，你負責養你娘·······

　　哎，可你兩個哥哥那是什麼德行，他們怎麼可能對你爹你奶奶好，有時間你還是回來看看他們。

　　不要讓村裡人戳了脊梁骨！
”

　　“他們居然将奶奶跟爹都趕了出去。
”霍建國咬牙切齒的，縱使他知道兩個哥哥離譜，但也沒想到人到中年他們能壞到這個程度。

　　聽到霍建國的語氣，易勇立馬說道：“你看看，我就猜你肯定是不知道這個情況，霍老爹慘哪！
自己一把年紀腿腳不方便了，還要照顧你年事已高的奶奶。

　　我這也就時不時過去給挑一兩挑水，我這個家庭條件更多的我也幫不上，你抽空一定回來看看。
”

　　“好的，我知道了，我會回去的，易勇，謝謝你的幫助，也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霍建國其實早就想回去看看他爹的。

　　隻是一想到霍家那個一團亂麻的情況，他就覺得頭皮發麻，所以有想法卻一直沒有動身。

　　現在知道了霍富貴的情況，他又自責起來，如果他早點打聽一下，不會不知道霍富貴過着這麼凄慘的日子。

　　是他失責了。

　　挂了電話之後，霍建國感覺有一道冷凝的目光，正在嚴肅的盯着自己，他回過頭喊道：

　　“爸！
”

　　“你怎麼回事？
”陳驿隆語氣十分不善，“回來這麼久，離得那麼近，你就從來沒有過去看看養你長大的老爹？
”

　　“不是我不回去，霍家很複雜，兩個白眼狼哥哥，還有一個挑事兒精妹妹·······沾上誰都是麻煩，我實在沒心情跟他們周旋。

　　我也沒想到，我爹能在家裡過成那個樣子。
”霍建國低着頭歎了口氣。

　　陳驿站仍舊不滿：“哦，敢情你也知道那些個哥哥妹妹是什麼人，那你就沒有想過，他們會對你老爹不好？
”

　　“是我大意了！
”霍建國知道自己錯了，沒有再狡辯。

　　“哎！
”陳驿隆在霍建國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繼而道，“養恩大于生恩，雖然你養母私心作祟，可她已經為自己自私惡毒的行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養你的霍老爹是完全不知道這件事的，他把你當成兒子撫養大，你是萬不可辜負他的，做人要講良心。

　　你可以不管我都不能不管他，知不知道啊？
”

　　“知道的，我不會不管您，也不會不管他，你們都是我的父親，我愛他也同樣敬重您，這次的事情是我沒有處理妥帖，您放心，這次回去我就會安頓好我爹。
”霍建國沉着聲音保證。

　　雖然陳驿隆和霍建國父子相認的時間不長，可他們畢竟是十幾年上下級的關系。

　　陳驿隆還是很了解自己這個兒子的，他知道霍建國是一個善良，正直的人，所以就沒再繼續追究霍建國沒回去看霍富貴的事情。

　　知錯能改，及時回頭，善莫大焉。

　　也多虧今天回去的時間被耽擱了，要是沒有那一通電話，說不定霍建國還不知道霍富貴處于水深火熱之中。

　　“走吧！
找個招待所睡覺，我們明天一早兒回去。
”陳驿隆喊着霍建國出了公用電話亭。

　　父子倆很快找到一個招待所，要了房間住了進去。

　　第二天天氣放晴，早上太陽升了起來，陽光普照着大地。

　　從床上爬起來之後，陳驿隆一邊舒展筋骨一邊說：

　　“昨天沒有走成也好，咱們坐半天的車，到鎮上後再走山路，山路曬了半天肯定也幹燥，不會太難走。
”

　　“是！
”霍建國簡短的回應。

　　面對陳驿隆的時候，霍建國依舊話少，但是他争取句句有回應，不讓陳驿隆有距離感。

　　收拾好之後，父子二人走上了回家的路。

　　到了鎮上之後，陳驿隆找到了鎮上的供銷社，買了大米和油，說是等經過大崗村等時候，給霍富貴送過去。

　　東西買了，霍建國卻沒帶陳驿隆直接去大崗村。

　　馬上就要過年了，霍建國想着現在去大崗村，也沒辦法給老爹跟奶奶修好年久失修的房子。

　　不如回去跟蘇眉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老爹跟奶奶也接到蘇家過年······

　　霍建國知道，以蘇眉跟老丈人一家人的脾性，肯定會同意自己帶老爹跟奶奶過去住下。

　　但他畢竟隻是蘇家的女婿，這種事還是要先問老丈人一家人意見，要征得他們同意之後，才能領人回去。

　　等到過完了年，再聯系給蘇家蓋房子那些工匠，去大崗村推倒舊房子重新建三間新房子，讓奶奶和老爹再搬回去。

　　心裡有了計較，霍建國才想直接回蘇家先。

　　聽到霍建國的理由之後，陳驿隆也覺得很有道理。

　　他們這麼貿貿然的帶着米油過去，也頂多就能讓他們吃頓飽飯，還是不能完全的解決溫飽問題。

　　不如直接去和蘇家人商量，征得蘇家人同意後，把老人家都接過去。

　　父子倆合計之後，就決定先直接背着東西回到了小崗村。

　　在回村以前，霍建國去了一趟鎮上的郵局。

　　鎮上的郵局已經放年假，年假期間有人值班，但是沒有人會去鄉下送包裹和信。

　　霍建國是去郵局查有沒有蘇升學發來電報，說他回家的事情。

　　電報還真有，蘇升學就發來三個字：忙不回

　　标點符号都沒有打，因為标點符号也要按字收費。

　　看完了電報，霍建國才帶着陳驿隆上路回家。

　　兩人是中午到家的，蘇眉一上午都在門口觀望。

　　直到看到父子倆大包小包的到家門口，她才上前道：“爸爸，建國，你們總算是到了！
”

　　“是啊！
總算到了。
”霍建國說着帶着陳驿隆去了給他新修的屋子放了行李。

　　然後父子倆提着禮物和買的米油回到院子。

　　蘇懸壺和蘇永倉、白小芳三人都站在了門口，跟着蘇眉一起歡迎陳驿隆的到來。

　　院子裡已經擺好了熱騰騰的飯菜，蘇永倉抱着村裡人自己釀的玉米酒，招呼着陳驿隆入座。

　　冬天喝點酒可以暖身子，男人們一邊聊着，一邊小酌了一些小酒。

　　聊了一會，霍建國就主動把話題引到了大崗村的霍老爹和奶奶身上。

　　聽到霍老爹和奶奶如今的遭遇之後，蘇永倉和白小芳都罵霍家人不是東西。

　　就像是霍建國以為的一樣，老丈人一家幾乎都沒有猶豫，就讓霍建國去把老太太和霍老爹接過來過年。

　　他們沒有任何排斥和不滿，蘇懸壺甚至怪霍建國：

　　“你回來的時候，就順便把人接過來嘛！
這大冬天的，住在漏風漏雨的房子裡怎麼受得了的，尤其你奶奶都是八十好幾了。

　　農村就沒幾個老人活這麼大歲數的，這個歲數的老人說沒就沒，你就該直接接過來。
”

　　“我這不是想着，要回來征求你們的同意。
”霍建國不好意思的摸頭，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蘇眉。

　　蘇眉拍了霍建國一巴掌：“看我幹什麼，我還能反對不成？
”

　　“不是，就是覺得挺麻煩咱爹娘的。
”過個年，親爹和養父都擠到老丈人家裡來，霍建國怎麼可能會完全好意思。

　　他這麼做也隻是因為暫時想不到更好的辦法。

　　一旁的陳驿隆也不好意思極了，一個勁的說：“親家母，親家公，真是麻煩你們了！
”

　　“麻煩什麼，過年就是要人多，人多熱鬧，我們家裡就蘇眉的爺爺跟我們老兩口，平時都冷清得不行，你們來了正正好。
”蘇永倉說着舉起酒碗，跟陳驿隆碰了一杯。

　　因為還要去接霍建國的老爹跟奶奶來家裡，一家人這頓酒都是點到即止。

　　飯後，蘇眉跟着白小芳收拾碗筷，蘇永倉則跟着霍建國和陳驿隆去了大崗村，一起過去接被霍家兄弟趕出來的兩個老人。

　　蘇永倉是自己要求必須一起去的，他怕自己不去，霍家老太太和老爹會不相信，他們蘇家歡迎他們過來。

　　三人一邊說話一邊趕路，走了二十分鐘就到了霍家的老房子。

　　這老房子存在的年份比霍建國還要大。

　　它是石頭砌的，整體結構還是完整的，隻是窗戶稀爛，屋頂漏雨，冬季已經沒辦法住人。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三人才到房子附近，就聽到了房子裡傳出來一男一女的咳嗽聲。

　　“兒啊！
我連累你了，你說我這個老不死的，怎麼還不死，我要是死了你不用守着我，去随便幹點散工也不至于活成這樣·······”屋裡傳來老太太的聲音，她一邊說一邊哭。

　　隻是聽了一句，霍建國就已經忍不住紅了鼻子，他眼睛又酸又澀，恨自己因為怕麻煩，回來這麼長的時間都沒來看看。

　　很快的，霍富貴的聲音也響了起來：“老娘哎，你怎麼天天說這個話，哪有兒子嫌棄老娘是拖累的，你還有兒子就還有家。

　　要是你都不在了，那兒子徹底就沒家了！
”

　　“沒姜了？
”老太太的耳朵還是不好使，她疑惑的看着霍富貴：“我們都幾頓不見油星子了，你還想吃姜，兒啊，不吃，那東西辣，吃了燒心。
”

　　“嗯，不吃了，不吃了，吃了燒心。
”霍富貴也沒有再解釋，順着老太太的話說了下去。

　　老太太擔心姜燒心。

　　卻不知，她跟霍富貴的話，讓門外三人燒了心。

　　燒的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