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黎黎仰着頭，被迫與他對視。

　　她眼前霧氣朦胧，溫熱的液體在眼尾落下。

　　他生氣，可她何嘗不委屈？

　　張青禾這是将她臉面丢在地上，由傅行琛狠狠地踐踏。

　　在父母眼裡，她可以不要臉，但是必須留在傅家！

　　不論用什麼手段，也不管她在傅行琛的眼裡是多麼的不堪，甚至下賤。

　　“我沒有懷孕。
”

　　不論他信不信，不是她換的藥。

　　她都要先把懷孕的謊言戳破。

　　傅行琛眸色一言難盡地看她，饒是他那雙眼睛看透過多少人的小伎倆，卻忽然發現，不論怎麼看也看不透姜黎黎的真面目。

　　以前笑臉相迎的她，如今冷着臉的她，還屢次在他面前擺出那副厭世的表情。

　　這些表皮下，到底哪個才是真的姜黎黎？

　　她又到底要幹什麼？

　　他面部線條緊繃，勾着她天鵝頸的手不自覺收緊兩分，“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的話嗎？
”

　　姜黎黎被勒得透不過氣，空氣稀薄，她抓着傅行琛手腕，臉色漸漸漲紅。

　　“不信的話，你帶我去醫院做個檢查。
”

　　傅行琛唇角掀起不屑的弧度，“你想證明什麼？
證明你是真的想離婚，不是故意演戲打斷這次離婚的？
”

　　他倏地松了手，轉過身，在口袋掏出煙，拿了一根側咬在嘴裡。

　　正欲點燃，又想到什麼，将打火機丢在桌子上。

　　未點燃的煙支帶着淡淡的尼古丁味道，卻無法壓制住他體内躁動的情緒。

　　姜黎黎身體抵在牆上，垂下的目光落在抽屜裡打翻的藥瓶上。

　　小藥片上VC的字樣很小，小到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最後那幾次，她吃藥時都帶着氣，沒有仔細看。

　　畢竟，她怎麼也不會想到，藥會被換掉。

　　不過還好，沒有懷孕。

　　這個謊言被戳破，一切都還來得及。

　　來得及離婚。

　　至于傅行琛到底會讨厭她到什麼程度，無所謂了。

　　“傅行琛，你到底要怎樣才相信，我是真的要離婚？
”

　　傅行琛面朝落地窗而站，他肩寬腰窄的身型筆直而挺拔。

　　片刻，他側身，眸光睨向她，“怎麼？
看不到我低三下四地求你留下不死心？
”

　　他想，姜黎黎的沒完沒了，可能歸結于他始終沒有低過頭。

　　姜黎黎被架在這兒了，她不知還要再說什麼，來證明自己，或者說服傅行琛離婚。

　　房間裡彌漫起一股令人窒息的逼仄，空氣稀薄到她想逃。

　　可眼下又是懷孕又是沒離婚，一個接一個的問題還沒解決，她不能走。

　　她靜靜看着窗前的男人，他側頸凸起青筋，顯然也是陷入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強壓着暴躁的情緒。

　　室内一片死寂。

　　良久，姜黎黎再度開口，“不論你信與否，我沒有懷孕，我現在去醫院做檢查，會跟奶奶他們解釋清楚，再談離婚的事情。
”

　　比起離婚，澄清懷孕是刻不容緩的。

　　她語氣堅定，不是開玩笑的。

　　傅行琛心底動容，朝她看過來。

　　四目相對，姜黎黎下意識想解釋懷孕的是誤會。

　　可轉而一想，解釋那麼多做什麼？

　　傅行琛越讨厭她，離婚的幾率越大。

　　“好，你去。
”傅行琛眉梢微挑，“隻要你能說服他們，立刻離。
”

　　他語調微揚，面色不辨喜怒，姜黎黎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但她拿起地上的包轉身就走。

　　寒冬臘月的天兒，叫網約車至少等一個多小時，她索性拿了傅行琛買給她的那輛邁巴赫鑰匙，驅車離開。

　　半路上，張青禾幾次打來電話，她都沒有接。

　　她回博雅苑拿醫保卡，走出電梯卻發現家門微敞。

　　張青禾與姜成印的對話聲傳來。

　　“老公啊，傅家那邊答應了，以後會好好待黎黎的，這件事情我做的可以吧？
你以後能不能别生我氣了？
”

　　聽聲音，張青禾在收拾東西，一陣細瑣。

　　姜成印甚至滿意，“這次做的确實不錯，上次你喜歡的那個包，回去我就給你買。
”

　　“真的？
”張青禾驚喜不已，“自從姜家生意不好，我都很久沒買過兩百萬的包了，老公，你賺錢很辛苦，我上次給你看了一條十幾萬的腰帶，等我買包的時候也給你買了……”

　　兩百萬的包，十幾萬的腰帶。

　　這些錢，夠給姜恒治病了吧。

　　姜黎黎站在門口靜靜聽着，她不知道姜成印哪裡來的錢，說姜家沒錢究竟是騙她還是——

　　收拾好東西，夫妻兩人走出來，看到站在走廊的姜黎黎，皆是停下來。

　　張青禾表情悻悻，但看到姜黎黎手中邁巴赫的車鑰匙，眼睛頓時亮了，“黎黎，你跟行琛都談好了？
是來搬東西回傅家的吧？
”

　　“行琛沒跟你一起回來？
”姜成印見她身後空空如也，有些不滿，“你都懷孕了，他不陪着難道也不找個下人嗎？
萬一傷了身子呢？
”

　　要知道，姜黎黎可是母憑子貴，孩子出了問題，她還上哪兒貴去？

　　聽出姜成印的潛台詞，姜黎黎隻覺得羞辱，難堪。

　　懂事起，她覺得父母重男輕女。

　　長大後，她覺得母親唯唯諾諾，活得沒有尊嚴。

　　如今，他們的一舉一動，漸漸讓她感覺窒息，一遍又一遍地刷新她對他們的認知和看法。

　　“我沒懷孕，沒有懷孕！
”姜黎黎終于控制不住，歇斯底裡起來，她有太多的話想說。

　　說說她的委屈，表達她的想法，她要反抗。

　　但是想說的太多，不知從哪兒說起。

　　姜成印臉色一黑，剜了眼張青禾，轉身回屋裡去，生怕丢人。

　　張青禾趕緊把姜黎黎拉到屋裡。

　　室内明亮，比光線昏暗的走廊更能看清楚姜黎黎表情的凝重。

　　意識到可能真的誤會了，張青禾一下子沒了剛才的興奮，“那，傅家沒要求你做檢查吧？
咱們趕緊想想辦法，看怎麼才能瞞天過海！
”

　　“怎麼瞞！
”姜成印猛地拍了下茶幾，一聲巨響震得整棟樓都顫了幾顫，“你是怎麼辦事的？
這種事情都能誤會！
？
”

　　張青禾下意識地推卸責任，“這，都怪黎黎不争氣，藥我都換了，睡了那麼多次怎麼就沒懷上呢！
”

　　姜黎黎面露諷刺，簡直無法直視他們此刻的懊惱和焦急。

　　“不管那麼多。
”張青禾看向姜黎黎，教唆着，“能瞞一天是一天，你先回行琛那兒，争取早點兒懷上，就能化解危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