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
”

　　清冷的聲音，帶着一絲絲僵硬的溫和。

　　蕭何已經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但面對一個自己曾經愛過，卻也将自己傷得最為狼狽的人，他實在無法做到心平氣和。

　　過往種種，在知道是她下毒害自己癱瘓了整整五年之後，便盡數成了笑話。

　　恨嗎？

　　倒也算不上。

　　愛意早已消散，說恨倒顯得矯情了。

　　隻是，心頭那隐隐的抽痛，到底還是讓他無法釋懷。

　　如若孟映之如今過得很好很好的話，他想，他們就算相見，他也隻會當作不曾看見。

　　可偏偏她過得不好，在他悲慘痛苦的五年裡，她也一樣在痛苦着。

　　以至于心中那一點點的恻隐之心讓他無法做到視而不見。

　　如此僵硬的一聲‘好久不見’，已然是用盡了全力。

　　孟映之終于也冷靜了下來，不再掙紮着要往外去。

　　隻是她依舊背對着蕭何，不敢去面對他。

　　哪有臉面對他啊！

　　若不是當年的自己那般愚蠢，如今的蕭何便是這大靖國内最年輕的大将軍，以他的才能與功績，說不定封侯也是指日可待的。

　　而現在，他隻是區區一名禁軍統領。

　　終究是她誤了他，何止五年！

　　眼見着二人的情況都不好，喬念眉心不由得一沉，這才看向蕭何，柔聲道，“當年，孟姑娘也是被孟尚書給哄騙了……”

　　餘下的解釋，喬念卻不知要從何說起。

　　不管怎麼說，當年就是孟映之的錯。

　　聽着喬念的話，蕭何微微點了點頭，“我如今不是好好的？
孟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

　　有時候，蕭何也會勸解自己。

　　如若不是自己癱瘓在床，後來又怎會遇到了念念？

　　隻是這樣愚蠢的勸解并不能讓他釋懷，隻能讓他試着放下而已。

　　聽着蕭何的話，孟映之終于還是緩緩轉過了身來。

　　臉上的淚痕在月光下閃着光，格外明顯。

　　那張與五年前相比明顯帶着滄桑的面孔也讓蕭何的眉心微微皺起。

　　上一次，他也是不曾細看，眼下或許也有月光照樣的緣故，孟映之的臉色顯得極為蒼白。

　　眼下那兩團烏青也不知是生了病的緣故，還是進宮後沒有睡好的緣故，瞧着好似是比前幾日要明顯了些。

　　那個記憶中總是溫柔明媚的少女，此刻在她的身上，卻已是尋不到半點影子。

　　物是人非，當真是這世上最殘忍的詞。

　　“蕭大哥，對不起。
”

　　輕柔的聲音染着哭腔，顯得無比可憐。

　　孟映之的眼神閃爍着，并不敢一直盯着蕭何看。

　　曾經所做過的那些事如同一把刀子，時不時地就往她的心口上劃上一道，她有何臉面去求得蕭何的原諒？

　　便是此刻這發自内心的一聲‘對不起’，也顯得蒼白而無力。

　　蕭何張了張嘴。

　　‘沒關系’三個字到底還是沒能說出口。

　　他隻是扯起了嘴角一笑，“念念說你是被人哄騙，既不是真心要害我，那又何須說這些？
”

　　過去就讓他過去吧！

　　反複提及，難受的反而是自己。

　　孟映之卻将蕭何的這番話當做了是原諒。

　　她終于還是鼓起勇氣看向他，眸中染着幾分詫異，她沒想到，蕭何竟然能說出這番話來。

　　或許，是看在自己如今病得不輕的份上？

　　又或許，是看在喬姑娘的面子上？

　　孟映之看着蕭何，見他笑容僵硬，便緩緩垂下了眸來，微微深吸了一口氣，方道，“我是不是，打擾你們說事情了？
”

　　她并不知道蕭何這麼晚了還會在喬念的房間裡，如若早就知道的話，她或許是不敢過來的。

　　蕭何這才輕咳了一聲，道，“沒有，已經聊完了。
”

　　說罷，他看向喬念，聲音莫名溫柔了些，“那你自己留心，我先走了。
”

　　孟映之一下子就聽出來了不對勁。

　　這樣溫柔的聲音，曾經分明是專屬于她的。

　　可如今……

　　她忍不住悄悄打量起喬念來。

　　之前喬念說過，她嫁給蕭何全是為了躲避皇上的賜婚而已。

　　可如今看來，蕭何對于她，似乎是有些不一樣的。

　　心中莫名湧起一陣酸澀，可孟映之又微微搖了搖頭，将這股酸澀給壓了回去。

　　她有什麼資格酸澀？

　　她不過就是個害人精罷了！

　　能得了蕭何的原諒就已經很好了，還有什麼資格去吃醋，去酸澀？

　　如今，蕭何喜歡誰都比喜歡她要強！

　　更何況，她也覺得喬姑娘人挺好的。

　　他們，或許才是良配。

　　正想着，蕭何便已是從窗子裡蹿了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屋子裡少了一個人的緣故，孟映之隻覺得整個人終于是放松了下來，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

　　喬念看着這樣的孟映之，不禁勾唇一笑，這才拉着孟映之坐了下來，“蕭大哥隻是來與我說事兒的，你别誤會。
”

　　聞言，孟映之不由得一愣，“你不喜歡蕭大哥？
”

　　喬念也是一愣，“孟姑娘何故有此問？
”

　　孟映之眉心微微一擰，“我隻是覺得，蕭大哥好像是喜歡你的。
”

　　因為見過蕭何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樣子的，所以如今，蕭何喜歡喬念，她便能一下子就看出來了。

　　喬念微微張了張嘴，這才勾唇一笑，“蕭大哥的确是個很好的人，誰若能嫁給他，必定會很幸福，隻可惜，那個人不會是我。
”

　　孟映之一驚，“為何？
”

　　卻随即便想到了什麼，“因為蕭衡？
”

　　是因為蕭衡，卻也并不全是因為蕭衡。

　　喬念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與孟映之解釋，便轉移了話題，“不說這些了，倒是孟姑娘你，今日感覺如何？
”

　　“說起這個，我正要與你說呢！
”

　　孟映之笑了笑，道，“我想，我大概可以回孟家了。
”

　　聞言，喬念一驚，“是不是急了些？
”

　　白日裡孟映之的情況，還是傻傻的，似乎有些不妥。

　　卻不想，孟映之一笑，“我白日裡，已經能控制自己的行為了。
”

　　就在于徐美人聊天的時候，她想讓自己笑的時候，就能笑出來，她覺得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思及此，孟映之握住了喬念的手，道，“我得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清醒過來，然後失憶，這樣他們才會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