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也就是除夕。

　　如果說陸笙在前一世，每年的除夕之夜都是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度過，那麼厲慕沉也一樣。

　　他們曾經都是最孤獨的，沒有親人朋友更談不上擁有愛人。
在舉家團圓萬家燈火之際，能陪伴他們的隻有自己。

　　但今年不一樣了。
他們不僅擁有了彼此，還有了親近的家人。

　　三十這天的下午，江婷已經帶着家裡全部的傭人和兩個小兒子，在家裡風風火火地挂起彩燈貼起新年裝飾來。

　　陸笙和厲慕沉來到客廳的時候，眼前是一片喜慶的大紅色。

　　有HAPPUNEWYEAR樣式的紅色氣球，有插滿紅色臘梅的漂亮花瓶，桌子上擺放了各種糖果堅果，地上還有一堆陸景言特意托朋友買來的煙花爆竹。

　　更讓人驚喜的是，與屋子裡的大片紅色形成鮮明對比，昨天晚上江城恰好下了一場大雪，現在外面還飄飄灑灑漫天飛着大片的雪花。

　　一夜的落雪積成厚厚的雪層，将外面的世界染成了純白。
無暇而聖潔，又帶着天然的浪漫氣息。

　　陸笙站在落地窗前，看到自己幾個哥哥正在院子裡。

　　大哥在察看他那盆挨了一夜雪凍的名貴盆景有沒有事。
二哥穿着羽絨服身姿挺拔，拿着相機在拍這難得的雪景。

　　五哥戴着毛線帽和厚手套，正在院子裡專心緻志地堆雪人。
鼻尖都凍得紅紅的，随着呼吸不停哈出熱氣來。

　　“想出去看看嗎？
”厲慕沉見陸笙盯着窗外看得出了神，問道。

　　陸笙點了點頭。

　　厲慕沉便道：“等我一下。
”

　　幾分鐘後，厲慕沉回到客廳，手裡多了件厚厚帶毛領的白色披風。

　　他站在比自己矮一個多頭的少女面前，低頭将披風裹在少女身上。
替她戴上帽子，又細心替将領口處的系帶系好。

　　然後牽起陸笙的手，寬大而溫暖的手掌将少女微涼的小手包在掌心，聲音溫柔得似乎能将雪融化：“走吧，我們去看雪。
”

　　陸攸野見陸笙出來了，興緻勃勃地拉着她堆雪人。

　　一看陸笙沒戴手套，想都沒想就把自己的手套摘下來給妹妹戴上，自己赤着手就要去挖雪。
陸景言看到趕緊把他叫住，讓傭人再去拿了副手套來。

　　于是陸笙蹲下身，和陸攸野一起在雪地裡滾雪球。
五哥滾雪人的身體，她滾雪人的腦袋，兩個人的腳印在院子裡踩得到處都是。

　　厲慕沉就在一旁安靜地看着。
目光自始至終從未移離開過陸笙的身影。

　　看到少女笑，他的嘴角也會有笑意浮起。
好像就這樣看着自己心愛的人，就已經足夠幸福了。

　　經過十幾分鐘的艱辛努力，一個歪歪扭扭又胖胖的小雪人成功被陸笙和陸攸野堆了起來。

　　陸攸野滿院子找什麼東西能給小雪人當五官，陸攸鳴卻忽然默不作聲出現，遞給陸笙半根胡蘿蔔和兩粒黑色的紐扣。

　　“你啥時候出來的，不對，你居然也出來和我們一起堆雪人？
”

　　看到陸攸鳴，陸攸野站在院子另一邊有些詫異。

　　往年這種時候陸攸鳴可都是裝高冷，連樓都不會下來的。

　　“誰想和你一起堆雪人，”陸攸鳴神色不自然，“隻是看你笨得連個能做眼睛和鼻子的東西都找不到，讓笙笙跟着你在外面挨凍，我才出來的。
”

　　“切，你明明就是想出來跟我和笙笙一起玩，”陸攸野不信，“本來就是，天天窩在房間裡看書有什麼意思，好不容易下雪當然要出來玩雪啊。
”

　　“喏，接着——”

　　說着，陸攸野直接将彎腰團起一個雪球，二話沒說就朝陸攸鳴砸了過來。

　　猝不及防，這個雪球還真把陸攸鳴給砸中了。
而且還好巧不巧正砸在他的額頭上，雪當場崩了陸攸鳴一臉。

　　“哈哈哈哈哈哈，我砸得這也太準了！
”

　　陸攸野掐着腰一通大笑，幸災樂禍地嘲笑向來精英模樣的陸攸鳴此刻的狼狽。

　　“……”陸攸鳴深吸口氣，眼神比雪還冷地攥起拳來，冷冷道：“陸攸野，你完了。
”

　　說完，他也彎腰團了個更大的雪球，朝陸攸野砸了過去。

　　本來的堆雪人變成了打雪仗，隻有陸笙在厲慕沉的陪伴下，将那兩顆紐扣和胡蘿蔔按在了那個堆好的小雪人上。

　　小雪人一下就有了模樣。

　　“是不是很可愛？
”陸笙問。

　　“嗯，”厲慕沉揉了揉陸笙的腦袋，又用指腹輕輕拂去她彎彎睫毛上沾染的雪花，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但是，我的寶寶更可愛。
”

　　“你們都别玩了，進來幫我包餃子了——”江婷在屋裡喊。

　　一群人這才抖抖身上的雪回了屋子，洗手去客廳幫忙包餃子。

　　一大家子人，除了獨自住在外面，不想雇保姆不想吃外賣所以平時會自己做飯的陸司衍，其他人沒一個會做飯的。

　　每個人包出的餃子，那叫一個奇形怪狀，醜得各有千秋。

　　江婷把陸笙之前的話記在心裡。
雖然陸家以前從沒吃過包了錢的餃子，她今天卻把好些個五毛一塊的硬币包進了餃子裡。

　　還有一個餃子裡面包了一百塊的紙币。
和杜冉一樣，江婷也說包了一百塊的餃子就這一個，誰吃了誰就是家裡最幸運的。

　　年夜飯也是江婷一個人張羅的，在傭人的協助下做了滿滿一大桌子。

　　吃過晚飯，一家人破天荒地聚在客廳沙發上一起看春晚，這在之前可是從未有過的事。

　　但其實，春晚在電視上放着也就是個背景音，大家各自都在玩手機，忙着發消息或者回消息。

　　但隻是這樣一家人聚在一起，心就好像滿滿的很充實了。

　　家裡的壁爐暖洋洋燃着火光。
陸笙身上蓋着厲慕沉給她找來的毛毯，懶懶靠在男人寬闊的胸膛。

　　厲慕沉陸景言這樣的到了過年，少不了要和一些商界人士問候拜年。
陸笙這邊也收到了好多人發來的消息，都是祝她新年快樂的。

　　有藍語的，有韓璟的，有霍予的，有其他人和班上其他同學的。

　　甚至時蘇禦也發來了消息，祝她新年快樂，不知道是特意發的還是群發的。

　　班級群裡有人一個接一個地發紅包，熱鬧到幾分鐘就可以把消息頂到99+。

　　除夕夜，微信發紅包不限額。

　　A班本來就都是些富家子弟，普通人也就發發幾百的紅包，班級群裡的少爺小姐們發紅包都是一千起步。

　　陸笙想了想，直接發了個兩萬的紅包出去，數量設成了群裡全部的人數。

　　[陸笙：祝大家新年快樂，很高興能遇到你們。
]

　　語氣淡淡一句話，卻很真誠，直接把群裡炸開了鍋。
滕躍帶着頭在群裡喊謝謝老闆，又說能認識陸笙這麼厲害的人他們也超開心。

　　鄰近午夜，傭人把餃子煮好端上餐桌。
其實才吃過晚飯不久，大家都不餓。

　　但為了吃到錢，大家都興緻勃勃，連陸景言這樣平時嚴肅刻闆的人也參與進來。

　　特别是那個包了一百塊的餃子——因為隻有一個，所以大家都想看到是誰能吃到。

　　但很巧。
陸笙才吃到自己盤子裡的第三個餃子，就發現自己咬到了東西。
拿出來一看，正是包着錫紙的一百塊。

　　“哇，這個一百塊是我們家笙笙吃到的啊，”江婷看着比陸笙還開心，笑着去摸摸她的頭。

　　但不知為何眼中隐隐有淚光閃動，似乎是欣慰，感慨道，“我的寶貝女兒，新的一年一定是最幸運的。
”

　　江婷想到杜冉病重将死之前給她寫下的那封信。

　　信上杜冉說，不奢望她對待陸笙能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隻希望她對陸笙不要太過苛責。

　　江婷想，她現在應該算是不負杜冉的囑托。
至少在她的心裡，陸笙現在就是她的孩子，和她親生的孩子沒什麼兩樣。

　　新年鐘聲快要響起的時候，江婷和哥哥們都去院子裡放禮花了。
與此同時，電視機裡春晚也開始傳來跨年的倒計時。

　　十、九、八、七……

　　六、五、四……

　　三。

　　二。

　　一。

　　電視機裡新年鐘聲響起的時候，春晚的全場觀衆爆發出漾着喜悅的巨大歡呼聲。

　　落地窗外，幾朵煙花也接連升向夜空。
在繁星點點又廣闊無垠的夜幕中炸開，為周圍染上了色彩絢爛的光暈。

　　美得令人眩暈，感到有些不真實。

　　而就在這時，在外界煙花和鞭炮的喧嚣聲中——厲慕沉忽然低下頭來，輕輕吻上了陸笙的唇。

　　雙唇相貼的一瞬間，陸笙隻覺得時間好像忽然在此刻停滞。

　　外面的喧嚣聲都變得模糊了，而愛人的呼吸聲卻格外清晰。

　　整個世界，仿佛就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新年快樂，寶寶，”

　　“這是我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年，以後還會有許多許多年，”厲慕沉看向陸笙，那雙眼睛裡隻映出少女的身影，語氣低沉而虔誠，“直至我生命的盡頭，我會一直這樣愛你。
”

　　厲慕沉沒有說永遠，他說直至他生命的盡頭。

　　未來，以後，直至生命的盡頭。

　　這樣的詞語對以前的陸笙來說陌生而遙遠，但此刻厲慕沉的存在，為這些描述賦予了意義。

　　“新年快樂——”陸笙深吸口氣，在窗外的漫天煙花下抱住眼前的男人，用同樣鄭重的語氣，“厲慕沉，我也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