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弋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大屠殺？
”

　　講到這裡，梵芷的神色也嚴肅起來。

　　“七位神使被創造出來，就待在神界，代替神主統轄六界。
但這樣無趣的生活過了太久，連神也會感到厭煩。
”

　　“七位神使本來就是生于原罪，即使神主曾經淨化過，他們依舊是生于原罪的。
”

　　“于是暴食之神霧眠變得貪吃，懶惰之神煜司變得懶散，嫉妒之神泠月有了妒忌的情緒，貪婪之神甯淤逐漸感覺不到滿足。
”

　　“隻有兩位神使沒有變過。
一位是憤怒之神黎枳，他依舊對一切平和包容。
另一位是色欲之神檀淵，他看上去依舊無欲無求。
”

　　“傲慢之神沉音當時看上去也沒有什麼變化，”梵芷道，“但直到災難發生大家才知道，應該是很久之前，這位神界力量最強的神，就已經對神界的生活和神這個身份的束縛感到厭倦了。
”

　　“……等一下，”厲慕沉忽然擡眼，“你說，那位貪婪之神叫什麼？
”

　　“甯淤，”梵芷歪歪頭，問道，“怎麼，你有聽說過嗎。
”

　　厲慕沉何止是聽說過。

　　甯淤，就是那個上次上了霍予的身來糾纏笙笙的珍珠蚌精。

　　也就是說，他不是什麼珍珠蚌精，他是生于貪婪的神？
那他又為什麼會到地獄和人界？

　　還有沉音和檀淵這兩個名字……為什麼，這麼熟悉。

　　熟悉到，隻是聽到這兩個名字從眼前少女的嘴裡說出來，厲慕沉就已經感到自己快無法呼吸了。

　　見厲慕沉沒有回話，梵芷繼續道：“雖然七位神使都有了改變，但畢竟也沒什麼大的過錯，所以神主也沒說什麼。
”

　　“又或者說，神主一直以來都是将他們七個當成自己的孩子。
對待自己的孩子，總是難免寬容許多。
”

　　“這也是後來造成災難的原因——神主對自己的孩子太過縱容了。
”

　　“沉音的堕落毫無征兆，所有人都沒有防備。
”

　　“離開神界的時候，她身後原本純潔無比的巨大白色羽翼，已經變成了象征着罪孽的黑色。
”

　　“沉音先是去了魔界，然後是仙界，鬼界，妖界，最後來到了人界。
她所到之處，都是一場場血腥殘忍的屠殺。
”

　　“她殺魔，殺鬼，殺仙，殺妖，殺人。
已經堕落的神，罪孽越重反而會讓力量更強大，六界之内根本就沒有人能阻止她。
唯一能阻止沉音的，隻有神主。
”

　　遊弋睜大眼睛：“沉音為什麼會這樣？
”

　　“其實也不能怪沉音，”梵芷道，“她本來就生于原罪，一旦堕落便會受到原罪的反噬，嗜血兇殘的本能讓她無法停止殺戮。
當時可能連她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
”

　　“又或者，我覺得，她當時是在六界之内尋找生命的意義，但又因她的原罪傲慢，高高在上的她視萬物為蝼蟻。
找不到所尋找的東西，自然也就停不下來。
”

　　“而且，當時更離經叛道的是，居然有另外兩個神為了追随沉音，也堕落了。
”

　　“一個是甯淤，另一個，是檀淵。
”

　　“檀淵？
”遊弋一愣，“你剛才不是說，檀淵沒有任何變化，依舊無欲無求嗎？
”

　　“應該說，檀淵隻是看似無欲無求，但其實他比沉音堕落得還要早。
”

　　“一個本該沒有自己的欲望隻愛世人的神，對自己身邊人的愛卻超出了一切。
”

　　遊弋張張嘴：“你是說，檀淵愛沉音？
”

　　梵芷道：“可以說愛慘了，愛到可以付出生命的那種。
”

　　“在沉音堕落之後，檀淵沒有任何猶豫就跟着堕落了。
”

　　“沉音去哪裡他就去哪裡，一直在暗中保護她陪伴她。
甚至最後……”

　　聽到這裡，厲慕沉下意識捂住心髒的位置，感覺到心髒傳來的一陣陣痛楚：“…最後，怎麼了？
”

　　“最後終結這場持續很久的災難的，是降臨于人界的神主。
”

　　“沉音本是神主最疼愛的小女兒，現在神主卻不得不親手殺死自己最疼愛的孩子。
而且神主這個殺，是要徹底剝奪沉音神的資格。
”

　　“當時神主直接給了沉音一擊，想要擊碎沉音的神魄。
沒了神魄和神魄内的元神，就永遠不能再成為神了。
”

　　“然而就在那時，檀淵為了保護沉音的元神不被覆滅，直接抽出他的神魄将沉音的神魄包裹護住。
最後又在快要死時向神主懇求，放沉音離開。
”

　　“神主終究還是留有一絲仁慈。
沉音被他送往了地獄的幽冥之境成了妖，沉音的記憶與力量被封印在她的元神裡。
”

　　“但檀淵……神魄和元神碎滅的成了檀淵。
神魄還在的話，隻要元神歸位就能恢複神力。
但神魄碎滅，就永遠也沒有成神的資格了。
”

　　這個很長的故事講完，整個屋子都安靜了下來。

　　梵芷到底在講什麼，厲慕沉和遊弋都聽出來了。

　　厲慕沉的手微微顫動，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床上躺着的陸笙：“……你是說，我的笙笙，其實就是沉音。
”

　　“是，”梵芷道，“師父看到了你們經曆的事情，所以讓我過來告訴你們這些。
”

　　“因為記憶和力量都被封印在元神裡，所以陸笙并不知道自己是神的事情，她一直以為自己隻是妖。
”

　　“但其實她是妖魂神魄。
噬魂釘因為赤狐的同心蠱也擊碎了她的妖魂，所以現在這具身體體内，隻剩下沉音的神魄。
”

　　“然而隻有魄，沒有魂，這具身體就會隻是一具沒有意識的軀殼。
”

　　“但元神回歸神魄，就能重新修補神魂，沉音就能重新蘇醒過來。
”

　　遊弋眼神一顫：“可是，如果陸笙就是沉音，元神歸位就意味着她恢複了過去的記憶和神的力量，她會不會……”

　　遊弋到底是心懷天下。

　　梵芷剛才說的大屠殺，實在是想象一下都覺得脊背發涼。

　　如果沉音蘇醒，這樣的災難在人界再次發生的話……

　　他的确希望陸笙醒來，卻不想看到任何災難降臨于人間，讓無辜的人受到牽連。

　　“不會的。
”梵芷語氣笃定。

　　“我師父說，一切皆是神意，”梵芷翻開掌心，一枚小小的金色光團浮現在她的手裡，“這是我師父從甯淤的手裡拿到的，是沉音的元神。
”

　　梵芷擡起眼來，眼裡閃動着清澈與堅定，“在來之前，我有去看她成為陸笙這一年來做的事情。
我相信，她與過去那個沉音，已經不一樣了。
”

　　說着，梵芷掌心一動。
那枚小小的金色光團仿佛有感應一般，朝着陸笙的心髒處飛過去，然後融合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