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喬牧野約的是第二天。

　　下了班，他親自開車來接。

　　之前都是有司機跟着他的。

　　蘇南星坐在副駕駛，喬牧野問一句，她才答一句。

　　她心裡有猜測，但隻是猜測而已。

　　如果喬牧野不說，她也不能冒然去問。

　　兩人沒去上次那個飯店，又換了一家。

　　喬牧野想帶她嘗嘗不同風味的美食。

　　蘇南星現在懷孕，都會盡量讓自己多吃一點。

　　相對正常孕婦來說，她現在的體重還是輕了。

　　見蘇南星吃得開心，喬牧野比自己吃了都高興。

　　兩人吃完飯，也不過七點多。

　　看着蘇南星期待的眼神，喬牧野開口：“我帶你去你媽媽曾經住過的地方？
”

　　蘇南星立即點頭。

　　那地方有點遠，喬牧野開了半個多小時才到地方。

　　蘇南星現在還是嗜睡，特别是剛剛吃了飯，就更覺得眼睛睜不開。

　　但在喬牧野車上，她強打精神。

　　雖然不知道小舅舅為什麼說喬牧野不是好人，警惕一些總歸是沒錯的。

　　也不是她膽大，小舅舅警告了她，她還敢和喬牧野出來。

　　而是她現在在給喬翰南治病，就算喬牧野想對她做什麼，也要投鼠忌器。

　　下了車，一股冷意撲面而來。

　　喬牧野立即問她：“冷不冷？
”

　　蘇南星現在出門都有經驗了，随身帶着一件厚外套。

　　她搖頭：“不冷。
”

　　兩人往樓上走，喬牧野跟她說：“當時你媽媽來這裡……算是采風吧，住了差不多半年。
”

　　關于母親的事情，蘇南星還想知道的多一點，再多一點。

　　她問：“您和我媽媽關系應該很好吧？
”

　　喬牧野臉上的神色有些一言難盡。

　　他垂下眸子，掩去目光裡的悲痛：“我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
”

　　蘇南星不由得疑惑起來。

　　媽媽和喬牧野，曾經是好朋友。

　　以媽媽看人的眼光，喬牧野不應該是壞人才對。

　　可小舅舅又說他是壞人。

　　蘇南星又問：“那你們之後還有聯系嗎？
”

　　喬牧野回答：“之後一直有聯系。
直到……直到我結婚，她也結婚，我們再也沒有聯系過。
”

　　“為什麼呢？
”蘇南星問：“既然是好朋友，結了婚，就不能聯系了嗎？
”

　　喬牧野笑道：“結婚以後，家庭，孩子，工作……時間被太多太多的事情占據。
慢慢就不聯系了。
”

　　蘇南星點點頭，哦了一聲。

　　但她心裡是不信的。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直覺，關于這個問題的回答，喬牧野在撒謊。

　　蘇南星發現，這個小區哪怕放在現在，也屬于中高檔的。

　　綠化和設施都很完善。

　　她當初還好奇，以媽媽的習慣，不應該租房子才對。

　　她又不缺錢。

　　想必是看中了這個小區的環境，又沒打算買，所以才租了喬牧野的房子。

　　蘇南星此時怎麼都想不到，這地方，其實就是喬牧野買來給韓如錦的。

　　這是兩人的愛巢。

　　當初有多甜蜜，再次來到這裡，就有多痛苦。

　　這裡的一切，都還是二十多年前，韓如錦離開的模樣。

　　喬牧野甚至每周都要抽兩天過來，親自動手打掃。

　　從不假手他人。

　　就怕哪怕一丁點的東西位置有了改變。

　　他把這一切都塵封起來。

　　連帶着那段記憶，一起埋葬。

　　但隻有他自己心裡清楚，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

　　推開門，蘇南星驚了一下。

　　她本來以為，喬牧野說這房子這麼多年沒動了，破敗不可能，至少得有些陳舊氣息吧。

　　特别是不住人的空房子，會有股特殊的味道。

　　可一進門，蘇南星聞到了淡淡的花香。

　　是她熟悉的玫瑰香氣。

　　而且，木地闆看上去光潔如新。

　　所有的家具都一塵不染。

　　這根本不像是二十多年都沒有人住過的房子。

　　蘇南星忍不住把心裡的疑問說了出來。

　　喬牧野解釋：“我手下的房産，每周都有專人打掃整理。
”

　　蘇南星哦了一聲。

　　然後，她看見了房間裡放着的花瓶。

　　花瓶裡插着嬌豔欲滴的香槟玫瑰。

　　韓如錦和她一樣，都喜歡香槟玫瑰。

　　“花也是管家準備的。
”喬牧野解釋：“我……愛人比較喜歡這種花，所以我所有的房子裡，都是這種花。
”

　　蘇南星沒說話，換了鞋進去以後，她的目光，一點點打量這個房間。

　　如果二十多年，這個房間都沒變化的話，她覺得自己好像能透過這些家具，想象自己媽媽在這裡生活的場景。

　　茶幾旁邊放着一個小圓桌，上面還散開着幾本雜志。

　　有關于設計的。

　　有關于繪畫的。

　　還有醫學類的。

　　韓如錦的專業是畫畫。

　　但她興趣廣泛，什麼都喜歡學一點。

　　蘇南星蹲下，想拿一本翻開的書。

　　手還沒碰到，她想起什麼，回頭去看喬牧野：“我可以碰嗎？
”

　　不管怎麼說，這是喬牧野的房産。

　　哪怕這些東西都是媽媽留下來的。

　　可人家是房主。

　　喬牧野笑道：“當然。
”

　　蘇南星拿起那本醫學雜志，上面還有她熟悉的字迹。

　　是韓如錦随手寫的筆記。

　　或者說心得。

　　蘇南星如獲至寶，一頁一頁翻看起來。

　　喬牧野開口：“南星，你可以坐在沙發上。
再不然，也可以去書房。
”

　　蘇南星這才覺得自己蹲久了，腳都麻了。

　　她不太敢動，扶着沙發緩了一會兒，才慢慢起身。

　　“這些東西，你喜歡的，可以拿走。
”喬牧野又說：“但是，我其實覺得，這些東西還放在原位，更好一些。
”

　　就好像是在騙自己，她還沒有離開。

　　他站在窗前，一回頭，好像還能看到那個女孩，窩在沙發裡，光着腳，翻着一本書。

　　他會走過去，把她白皙小巧的腳丫握在手心，輕斥她又不穿襪子。

　　喬牧野收回思緒，眼圈紅了。

　　蘇南星看他一眼，忍不住問：“這套房子，您賣嗎？
”

　　喬牧野一愣：“你想買？
”

　　蘇南星點頭：“我想，留作紀念。
”

　　“不賣。
”喬牧野說：“我不在乎多一套房子，少一套房子。
我很珍惜……曾經和你媽媽的情意，這些東西，留着紀念一下，也是有意義的。
”

　　蘇南星點點頭，表示理解。

　　她其實想買下來，也是想繼續維持這裡的原狀。

　　在蘇家，媽媽曾經住過的房間，已經被方碧柔糟蹋了。

　　“那我可以……偶爾過來看看嗎？
我保證，不會随便亂動這裡的東西。
”

　　喬牧野直接把鑰匙給她：“拿着。
”